就这一下,张开天已经感觉到她目光之中的清正,让人想起‘凛然不可犯’这句古话来。
丽玉柔目光瞧着空处,缓缓说道:
“今日诗会,高朋满座,即是玉柔之幸,亦彰显丽州文字之盛。”
众人纷纷点头,个个称是。
就听丽玉柔接着说道:
“此次盛会,除原有的诗词歌赋四科之外,奴家之意,是要再加一科。”
“再加一科?”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丽玉柔抬了抬手,接着说道:
“这一科的名字,便是策。所谓策者,便是根据眼下丽州情势,论证大势,提出对策。”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说道:
“堂主,诗堂组建之初,便已说好是为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专为雅士而设,如今再开策科,只恐与诗堂组建初衷不合,再者……”他顿了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众人瞧去,说话者正是高雅君。
丽玉柔微微一笑,说道:
“高雅君,你是才学鸿儒,怎么会言不及意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吧。”
高雅君犹豫了一下,说道:
“在座各位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就不用说破了吧?”
场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凌芳菲才说道:
“刚才堂主说论策,不过是就天下大势提了一些想法而已,我看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丽玉柔淡淡地说道:
“诗堂自成立之始,便没有定下任何条框限制,若是大伙谁有所顾虑,可以退出诗堂,本堂主亦惟各人意愿是从,绝无阻拦。”
高雅君尴尬一笑,说道:
“我也不是要退出诗社,不过是说出自己一点不成熟的看法罢了。”
接着缓缓坐了下来。
丽玉柔说道:
“好,下面诗会正式开始,首先,进入‘诗’科环节。茉莉,你来主持。”
白茉莉点了点头,踏前一步,道:
“诗科第一幕,写诗。”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名妙龄女子快步而上,每人手中拿着一张尺余长的宣纸,分别摆放在诸人身前。
接着,就听沙沙响动,参会诸人早已想好了题目,俱都提笔书写起来。
高雅君胸有成竹,所写正是“落霞”两句,片刻写好便左顾右盼起来,看张开天呆坐不动,料定他不会写诗,便说道:
“张公子,怎么不写呢?”
张开天摇了摇头,说道:
“不会。”
高雅君一幅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
“不会吧,你既是来参加诗会,值此盛事,怎可无诗文相和?”
张开天怒气上冲,本想和他争辩,但转念一想,自己客居在此,又有要事在身,实在不应为了此等小事生气,便紧抿了嘴唇,默然不语。
高雅君见他不答,甚觉无趣,只得把目光又转向凌芳菲,见她亦未提笔,不由问道:
“年华小妹,你怎么不写呢?”
凌芳菲叹了口气,说道:
“本来是要写,也准备好了的,却突然没有心情了。”
高雅君见她表情郁郁,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说道:
“年华小妹,你有何愁事,何妨说给我这个大哥听听?”
凌芳菲白了他一眼,说道:
“说给你有什么用,还是等会说给堂主,让她老人家评判好了。”
说话间,大伙已经写好了诗句置于案上,仍是刚才拿上宣纸的侍女又将写好的诗句收走,站在丽玉柔座前,张开双臂,呈现给大伙品评。
诸人议论纷纷,各自出声评点,最后是高雅君的两句夺魁。
白茉莉高声说道:
“本次诗会,仍是高雅君夺魁,因此,诗魁称号,仍归高雅君所有!”
原来他已拔得了数次头筹,这在人才鼎盛文艺
高雅君站起身来,得意洋洋,接受诸人道贺,同时更拿目光斜斜扫了凌芳菲一眼,盼望能得到她的称赞,哪知道道凌芳菲一手支颌低头沉思,竟是没向自己这边瞧过一眼。
他本来十分高兴,但就在这一瞬间,又觉得再度夺到的这个“诗魁”毫无意义了。
他缓缓坐下,欢呼声和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词”“歌”“赋”的比试,参会诸人,也各展手段,一时之间,有人引吭高歌有人慷慨陈词有人感念流涕,而大众也为他们的表情所吸引,纷纷以声貌相和,场中气氛热闹无比。
守祠叟饶有兴味地瞧着场中,他本就不喜欢寂寥,被迫在暗无天日的祠堂中呆了数百年,今天好不容易来到这样一处热闹的所在,自然要好好放松一番。
场中百人,只有三人对这场中热闹毫无兴趣。
第一个是张开天,他担忧魔界之事,心忧阵法之成,眼前繁闹,对他而言不过是煎熬而已。
第二个是凌芳菲,她之前一心要在诗会上夺得好名次,但自张开天以梦笔让她目睹了云州的苦难之后,她的心思,便深深陷入了对于未来的恐惧之中,以前醉心的诗词歌赋,忽然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场中还有一人,目光亦完全不在正在进行的比试之上,而是时时低头沉思,偶尔在手中书简上划着什么,这个人,便是这次大会的主持人,诗堂堂主丽玉柔。
按理来说,她身为主人,应该是此次诗会上最为积极的人,却不知她为何也对正在进行的比试没有兴趣?
四场比试已毕,各有头魁获得之人,此时,白茉莉说道:
“诗词歌赋,四科比试已毕,请堂主致辞。”
场中渐渐安静了下来,丽玉柔站起身来,说道:
“各位,诗词歌赋四艺,皆为盛世之事,各位能在四艺上有如此成就,一者乃是各位悉心钻研业精于勤之故,二者亦是仰赖当今盛世,使各位有施展才华之机会。”
她娓娓道来,字如珠玑,在场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下了台阶,来到高雅君身前站定,说道:
“但自日前,九灵之一坠落,引动灾厄,彼处百姓死伤无数苦不堪言……”她有意顿了一顿,将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下,意在启发,待众人思路都转到这上面之后,接着说道:
“更为可怕的是,灵力球是一同运行,如今崩坏其一,其余诸球必将受到牵连,不久之后,就将全部坠落,届时,丽州将不复今日之盛景,陷入永续之黑暗,而众位逍遥自在的富足生活,也将一去而不复返了。”
众人这才意识了此事的紧迫与重要,面上纷纷露出了担忧之色。
守祠叟长长出了一口气,既然丽玉柔对丽州之危认识如此,那么求她出手,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了。
他踏前一步,正要接着话题往下说,却在此时,只听另一人接口说道:
“天地无情,肃杀;大道无义,虚妄!”
话音冷峻幽远,是来自诗堂门口,众人向彼处瞧去,只见一道黑色高冷身影昂然而立,随即便有一股寒风包围周身,令人战粟。
守祠叟心中打了一个沉,暗暗想道,不妙,怎么他也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丽州开天大长老,主张与魔界议和的第一人,幽冥离恨。
他大步入内,缓缓说道:
“玉柔堂主所言不错,此事实乃当下丽州最大之危机,牵扯亿兆生灵,必要妥善应对,才可防止大难临头。”
丽玉柔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丽州开天长老幽冥离恨。”
幽冥离恨微一抱拳,道:
“堂主过誉了,在下此来,是代表丽州开天,一来向各位通报消息,二来,也是指一条明路,救各位于水火之中。”
他缓缓陈述,所主张的,仍是与魔界和谈之路。
诸人听了,议论纷纷,有同意者,亦有不同意者,大体情况与在丽州开天的堂会上相似,幽冥离恨历声说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待灵力球落尽,到时候我们也就失去了与魔界谈判的筹码,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也将比现在险恶的多。”
他转过身,目光盯着高雅君,问道:
“你说是不是,丽北高家的传人?”
幽冥离恨的目光深邃,看起来就像是两颗千年古冰,高雅君不敢与他对视,急忙低下了头,喉咙中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
“兹事体大,我还要禀明家父,召开家族会议论定。”
“呵!相信贵家族是会做出顺应万民期待,又顺应天时的英明决定的。”他斜斜迈了一步,来到凌芳菲身前,道:“你呢?丽家凌家的宝贝女儿!”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自有一股重压之势劈头盖脸袭来,未料凌芳菲剑眉一挑,冷然答道:
“与魔界苟且?绝不!”
“哦?”幽冥离恨说道:“说出如此仓促的决断,你能担负起丽州灭亡的命运吗,小丫头!”
他手掌平平抬起,置于凌芳菲肩头,登时便有万斤压力施于凌芳菲身体,凌芳菲虽然勉力支撑,但重压之下,仍是摇摇欲坠,张开天见状,踏前一步,手掌平抬,接住了幽冥离恨这沉重一压。
凌芳菲压力顿减,似要脱力一般缓缓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