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韩月彤故意在路口站了会儿,果然,还是见到了他。
韩月彤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挪了两步,忽然又停下。
那男人见到韩月彤,明显怔住了,或许是没有想到再能见到她。
“孩子们讨论的时候,我一猜就知道是你。”韩月彤凉凉道,背对着那男人,“这么些年,你还没死心呢!”
身后的男人沉默着,也许心里早已计划了无数遍故人再见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可当真的见到了,却又不知所措。
“怎么?这些年过去,你还真把自己过成缩头乌龟了?连句话都不敢跟我说了?”
韩月彤气愤地扭头,看到眼前男人那张沧桑忧郁的脸,又气又恨。
气的是他这样憋屈无用的性格,恨的是曾经那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竟把自己过成了如今这副乞丐模样。
“你……”
韩月彤跺了跺脚,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么一副鬼德性?”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韩月彤,自己那邋里邋遢的样子,果然和韩月彤的光鲜亮丽气质卓然有着鲜明的对比。
他不吭声,好似暗暗和自己较着劲一般。
“你跟我来!”
大概是杵在路中间不那么好看,韩月彤将他叫上了自己的车。
坐在副驾上的男人,两眼空洞无神,一双手紧紧抱着,仿佛与这个世界彻底脱节了一般。
韩月彤猛踩了油门,也不知将车开到了哪里,只是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了下来。
黑漆漆没有月色的夜幕下,车灯显得十分渗人。
韩月彤双手扶着方向盘,看也不看副将上的秦晋。
秦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还没点上,就被韩月彤给呵斥了。
“我的车里,禁烟!”
“……”
听到这话,秦晋又将已经叼在嘴里的烟给装回了口袋。
他的眼神落寞而无助,此时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尴尬。
他知道,他不该回来。
可他又庆幸自己回来了。
“嘉欣她……”
终于,他还是问出了他想问的。
他在医院里徘徊转悠了那么久,也只是想要知道她好不好而已。
韩月彤嗤笑,“这和你还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韩月彤的嘲笑和讥讽,秦晋丝毫不介意。
他和韩月彤是多年的同学,学生时代,他们的关系就一直都很好,经常被同学老师们拿来开玩笑,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事实上,他们两个一直都很清醒,他们之间,是最为纯粹的友情,完全不掺杂任何男女之念的。
后来,韩月彤跟了权正威,一度让人惋惜,再之后,又因为韩月彤的关系,秦晋认识了当时的权家大小姐权嘉欣。
秦晋是个十分有才气的男人,还没毕业就连出了好几本书,而权嘉欣又恰好是秦晋的书迷,一来二往,两人相互熟悉之后,很快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权嘉欣执意要和秦晋在一起,并不在乎秦晋的家世地位,哪怕和秦晋一起回乡下生活,她都是铁了心的。
当然,事情到了权老爷子跟前,老爷子当然不会同意!
如果不是老爷子棒打鸳鸯,权嘉欣也不会被迫嫁给佟沣,多年不与权家来往了。
当年,韩月彤也曾想尽办法帮着权嘉欣与秦晋两个人,冒着被连累的风险,只想着他们两个人能够好好在一起好好生活,可最终,当她布置好一切后,秦晋却跑了。
权嘉欣由此彻底失望,任由父亲摆布,嫁给了佟沣,而韩月彤心里也一直记恨秦晋的不告而别。
多年以后的现在,再见到秦晋,韩月彤心里的气闷丝毫不减。
正因为他们相识很多年,她一直以为秦晋是个十分有担当的人,却没想到他会害怕龟缩。
韩月彤气的是自己没能早早看清秦晋的真实嘴脸。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消息,说秦晋是带着一笔巨款走的。
这更让韩月彤打心眼里看不起秦晋,只想着他能死在外头这辈子都别出现的好,免得叫人恶心。
回想起这些陈年旧事,韩月彤更没有什么好脸色丢给秦晋了。
秦晋僵硬地坐着,几次试图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知道你怨我……”秦晋沉声,“当年是我不告而别,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韩月彤嘴角一抽,“辜负了我?你辜负了我什么?我不过是为了嘉欣罢了,于我有什么好处?这些年,我还不是照样过着我自己的日子,可嘉欣呢……”
因为秦晋的不告而别,因为自己当年那桩事没有办漂亮了,这些年,韩月彤也不敢面对权嘉欣,久而久之,俩人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各自心里总是有些隔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却不见得能亲密如初……
面对韩月彤的质问,秦晋无言以对,韩月彤笑得张扬又凄凉——
“你回来干什么呢?二十年前,你没能带走她,二十年后,你以为你还能为她做什么?”
这话虽然伤人,却的的确确是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秦晋答不出来。
如今,他孑然一身,日子过的如同乞丐一般,又能带给权嘉欣什么呢?
昔日一代才子,这二十年里,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过一本书,如今怕是连键盘都不会敲了吧!
韩月彤用一种看废物的眼神狠狠地将秦晋给打量了个遍,“怎么?当年拿走的钱都挥霍光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些年但凡你做点儿什么,也不至于混成如今这副德性!”
秦晋闷下头,自是觉得无地自容,可忽然又惊白了双目,“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韩月彤一阵好笑,“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是最清楚?”
“我……”秦晋忽然大口大口地咳嗽起来,忙不迭拉开车窗,“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拿过什么钱?”
“你敢说你当年不是拿着老爷子给你的一大笔钱离开的?呵……我真是错信了你,相信你是真的爱嘉欣,结果也比不上那么一笔钱,嘉欣是什么人?再怎么样也是老爷子的亲生女儿,她的身价再怎么样,也不止那区区几百万,我还真要感谢你呢,放过了权家,放过了嘉欣!”
韩月彤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对秦晋的贬低和不屑,对他人格的质疑更让秦晋心情衰落到了极点。
终于,不顾韩月彤的反对,秦晋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良久,他吐着淡淡的烟圈,似乎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一般,问道:“是佟沣告诉你们,我拿了一大笔钱走的?”
是谁传出的话,韩月彤并不知道,可看秦晋的这副样子,韩月彤的心中忽地惊了下。
难道说,当年的事情……
还有别的什么误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