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的话还未说完,门开,一股疾风至,他只觉肩上一麻,随即是门的又次阖上。
“退下,勿需多言。”孟芯儿的事他自有分寸。
“是。”李卫甚至不敢抚向他麻痛的肩,心,却在叹息着,将军果然已为那女子所诱,这一仗,必是难打了。
怀中。
女子睡得香酣,欧阳永君抚上她额头,那烧热似乎退去了一些,那药终于起了作用。
眼前,闪过的是女子在镇外哭喊着求他的手下要见他时的情形,她真的是不想他死吗?
他却始终也揣摩不透这女子的心。
那一张娇俏的脸上除了在那雨中时她疯狂的相求以外,从前,他眼中的她从来都是不动情的,眸中更是从来都是无波无澜的,仿佛,这世界的所有都与她无关。
却这一次就撼动了他的心。
或者从前的那一次,真的不是她。
可是,他却再也想不出那个报信的人会是谁?
那一次,只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她,一个是……
不,不可能是另一个人,因为那人,早已……
皱着的眉还是无法舒展,甚至于越来越纠结,他遇到她就总是这般让一切都杂乱成了一团,理也理不清。
他并无伤,却果然骗了她来。
正在他因她而迷惑之际,窗外的雨中却飘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浓烈的调侃的味道,“将军,你还真是一个见色轻友的人呀,我龙子非来了这么许久,怎么,也不上茶,也不招待我一下吗?”
欧阳永君一挑眉毛,想不到六王也来了,还嫌他这不够乱吗?
“不是我请的人,是你自己擅自而来,与我何干,不送。”说他见了孟芯儿就忘了友人,那是胡扯,他才听到他龙子非的声音,他才知道他龙子非来了。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怀中女子也是你请来的吗?”
“……”绝对无声,因为欧阳永君的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说,你只要接待了她那就要接待了我。”龙子非但笑,眸中闪过一抹戏谑,他做了好人,欧阳永君敢不谢他,他就要欧阳永君好看。
“请便。”不想理会,怀里的女子还烧烫着,而龙子非却是好端端的,哪一头轻哪一头重欧阳永君清楚,他不会让孟芯儿死的。
许多的结都未结,她没那么容易就死了的。
“那我可就要走了哟,不过,我可是为你带来了轻舞姑娘了,她就站在我身边,她可是你名媒正娶娶过来的将军夫人呢。”而且那媒人还是他龙子非。
“胡闹。”那哑妓他虽然一直记得,却也只是因为龙子非的相迫,还有,他只是觉得那女子与孟芯儿似曾相识罢了,所以,他并未在意多娶了一房妻,甚至只是把她丢在将军府里自生自灭了。
“我不带来,只怕梅晴就要折磨死她了,梅晴派她去了净房刷洗恭桶尿壶一直洗到我带她出门的那一刻。”
“……”只知道梅晴的心,却不知道原来她报复人的心竟是这么的重,看来,是他太过宠着她了,让她就仗着那份宠,竟然对着一个又聋又哑的弱女子下了手。
“怎么?将军不许你的妻子进你的房间吗?”龙子非的声音继续不依不侥的送进去,“她可是我亲自为你挑选的呢,你如此待轻舞姑娘,分明就是对本公子的不敬。”
“啪”,折扇在雨中透响,惹得欧阳永君心里一颤,倒不是因为龙非离,而是因为那貌似孟芯儿的女子,那女子洗了这许多天的恭桶,只怕,这将军府的夫人她再也做不下去了吧。
“不许。”他未碰过她,他再也不想陪着龙子非玩下去了。
只拟一份休书,赠她银两,许她从良去吧,于此,他也算对得住那花轿的入府了。
“轻舞姑娘,那你继续站在这里吧,本公子送佛送到西,再也不管你们小两口的事情了。”
门前,恍惚中,似乎真的有一道身影飞出,欧阳永君心中一凛,倘若轻舞真的被龙子非搁置在门前淋雨,只怕明日里军中又会有流言传出,他就要被贯上了一个凌虐妻子的美名。
而那女子,她又聋又哑,此事,必会满城风雨。
思及此,他放下孟芯儿,起身,飞向门外……
欧阳永君凌厉的眸光闪在门前,长袖拂起时,门便在瞬间开启。
可是门前,除了雨丝斜洒,除了一片冷寂,竟是空无一人。
“龙子非,你……”欧阳永君飞出门外,第一次因龙子非扰了他与孟芯儿而气恼。
“哈哈哈……”龙子非却立在墙头,哈哈大笑,“欧阳永君,你是当局者迷呀,夫人她,早就进了你的屋子里了。”他并未说谎,轻舞的确是来了,此轻舞即为彼轻舞。
有点乱,一团的乱,可是龙子非清楚,孟芯儿更是清楚。
欧阳永君立在雨中,早先换过的衣衫很快就被打湿,他望着墙头拿着折扇、打着油纸伞的龙子非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推下墙去,不过,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龙子非的话中有话。
回首,虚掩的门缝里,只有床上女子似是因为不安而轻轻的蠕动,又哪里有那哑妓轻舞的身影,难道她果然是她,她又果然是她吗?
飞身而起,欧阳永君向龙子非而去,龙子非并未避闪开去,他还是立在那墙头,笑眯眯的望着欧阳永君的眸中闪过一许贼笑,“将军,有话请说,我饿了,我要沐浴,我要吃饭,我要睡觉,我还要嫂夫人给我奉茶。”
“哪来的嫂夫人,你胡说。”
“在你的屋子里。”龙子非还笑,一脸笃定。
“你说,她就是闲情阁的轻舞?”手指指着他屋子的方向,他把疑虑一股脑的问出来,省得想七想八,直接痛快了才好。
“嗯,还不算笨,总算孺子可教,将军,你有救了。”
“胡说。”虽然早就这样猜了,可是欧阳永君还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回想着闲情阁中那展台上的女子,那般无心般的一举一动,那分明就是真的哑了真的聋了,又怎么会是孟芯儿呢。
“要不,我去叫醒嫂夫人,让她亲口告诉你这个傻瓜?”龙子非但笑,一点也不怕欧阳永君此时面上的恼怒。
嗯,是恼羞成怒,他被孟芯儿曾经的伪装快气炸了肺。
“将军,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呢,要不,我去请个画师,连夜为您作画一幅,那画从此后就绝对会倾国倾城,惹天下女子竟折腰,只非你不嫁呢。”龙子非不怕死的贼笑的同时,那一张利嘴竟是带着钩刺,刺得欧阳永君的心一下一下的先是痒,然后是痛。
“滚……”欧阳永君真的怒了,他要先收拾了眼前的龙非离,然后再进去屋子里收拾孟芯儿,她什么时候长了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居然连他也骗了过去。
“呃,要不是我,她可还是在净房里洗恭桶呢,你不谢我,还……”龙子非带点哀怨状,伞在肩头轻轻一转,转得那雨花斜洒飘扬,直接就打在了不闪不避的欧阳永君的身上。
“她,真的洗了恭桶?”可她身上好香,他不信。
龙子非笑,他的一句话成功的就让欧阳永君忘记要让他滚了,他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派个人回将军府查一查就知道了,夫人一直都是,每天都在洗恭桶。”
“她——竟每天都洗了?”有些不信,虽然孟芯儿从不多语,虽然她从来都是冷情对这世间,可是他不信她那么笨,居然顶着将军夫人的头衔洗了那净房里的恭桶。
点头。
龙子非重重的点头。
“李卫……”雨夜里,再湿了一身衣的欧阳永君向院外高喊着。
守卫的官兵立刻一传十十传百,不过须臾,才换下湿衣的却又湿了衣的李卫奔跑而来,“将军,末将在。”
“速派人回去洛城,查问一下从我离开洛城后夫人每天都做了什么。”
“是。”李卫心里一喜,将军终于想到了府中的夫人,管她是不是哑吧是不是聋子是不是妓子出身,反正,总好过将军屋子里的那个扫把星。
欧阳永君一挥手,“还不快去,别忤在那里。”
李卫撒腿就跑,今晚的将军,似乎有些怪。
很怪。
怪得让他,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