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直从早上劝到下半晌,也没让翟让回心转意,又见李密从一开始的强烈拒绝,到后来渐渐不再吭声,大家也都看明白了,当事人都不反对,他们反对什么,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天之后,就是退位大典,翟让的意思是直接拥护李密为王,但李密这次却说什么也不答应,是以大家都称他为“魏公”,却建了年号,年号为“永平”。
回去之后,秦叔宝就长吁短叹了半夜,静训睡的迷迷糊糊中抱着他的腰说:“这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那你且等着吧,用不了多久,还得生事端。”
秦叔宝说:“将第一把交椅都让给他了,还想如何?难不成他想做皇帝?”
“那有什么不能想的?”静训彻底清醒过来,拥着被子坐起来,“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你让他一个世家公子听一个草莽的?那怎么可能?如今天下大乱,就是卖菜的老百姓都有一个皇帝梦,他怎么就不能有了?”
“我们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可不是拥戴谁将来做皇帝的。”
“我知道你们是有一颗济世之心才聚集在这里的,可以后呢,等天下平定之后,总要人要坐上那个位置吧?你我没有野心,不能强求别人也没 有野心,这都是早晚的事。”
“你倒是看的开。”秦叔宝将静训搂在怀里笑道。
静训嗔他一眼,“不看的开还能如何?总不能难为死自己吧?如今的情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若论真才实干,李密的确是个不错的将帅,他带着瓦岗寨攻克攻县,轻取回洛仓,兵临洛阳城,与朝廷大军在东都郊外对峙。
这期间,他也接收了不少大隋的降官降将,有他以前就认识的,还有些虽然不认识,却有些瓜葛的,他接收这些人之后,大都给了他们不小的权利,这样一来,瓦岗寨其他兄弟的权利就被分薄了,好在有翟让镇压着,倒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渐渐地,李密越来越将瓦岗寨的势力收归到自己手中,每次将帅议事的时候,议事厅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降官降将,连魏征和徐懋功的位置都往后挪了,反倒是秦叔宝和程咬金的位置一直往前挪,也是,他们虽然跟瓦岗寨的兄弟认识,但他们两个是正儿八经的将士出身 ,自然是被李密划到自己那一拨了。
至于裴仁基父子,人家是带着几万大军来的,位置紧紧地挨着李密。裴元庆这些天崭露头角,被李密连连夸赞年轻有为。
这天,李密又下令让翟让交出兵权来,让他留在瓦岗寨负责巡视和安保。他这一命令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誓死效忠翟让的人立马不干了,在校场里历数自从李密来了瓦岗寨做的事情,若是做的时候大家不觉得有什么,可听他这么一嚷嚷,很多人都回过味来,这不就是鸠占鹊巢嘛。
在议事厅坐着的李密脸色非常难看,来到瓦岗寨的这些日子,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循序渐进的,见没人出来反对,他的胆子才越来越大,或许别人看破了但不说破,这外面的莽汉却不管这么多,想说什么说什么,简直是把他的脸皮撕下来扔到地上踩。
如今出了裴仁基的人马,大部分将士都是他自己人,也没必要忍了,一个眼神递过去,他的一个亲卫立即就出去与那人打了起来。
众人问询赶来,见这边已经打上了,有的留下来围观,有的能说上话的就去找李密。
秦叔宝道:“魏公,他就是个混账,喝多了酒就耍酒疯,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单雄信也劝道:“魏公快让他们别打了,一会儿我把这小子拉下去打一顿,然后再将他提溜过来给您赔礼道歉,您看如何?”
不管别人如何劝说,李密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看他这样样子,秦叔宝的心凉了半截,正想着是继续劝李密,还是出去将打斗的两个人分开,正犹豫之间,突然听到外边静训惊叫一声:“快住手!”然后外边就是一片哗然。
众人脸色一变,立即跑出议事厅,只见那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胸前还插着一柄剑,献血顺着伤口潺潺流了出来。
“李密!你这是什么意思?!”翟让用刀指着李密质问,双眼早就被气得通红。
“大胆翟让!你怎们能用兵器指着魏公!”说话的是李密身边的长史。
徐懋功的脸色也非常难看,“魏公,这是什么意思?兄弟们在一起吵个嘴、打个架是常有的事,怎么能伤了自己兄弟的性命?折让兄弟们以后怎么想?”
李密撩了撩眼皮子,将行凶之人叫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动真格的了?”
那侍卫单膝跪地,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道:“卑职看他辱骂主公,一时气不过,下手就有些恨,谁知道他嘴皮子功夫厉害,身上的功夫却不行,这才误伤了他。请主公恕罪。”
“既然是误伤,也是你的错,我罚你出钱为这位兄弟买一副好棺木,好生安葬了,他的家人,你也给他们一笔抚恤金,不可亏待了他们。”
不等他话音落下,翟让的刀就劈了过来,“好你个李密,亏得我们兄弟对你这般好,你竟然想将我们兄弟斩尽杀绝!”李密明晃晃地袒护自己人,就摆明了他的立场,兄弟们跟着他浴血奋战,如今又为了他被人杀死,他若不为兄弟们报仇,就枉为人!
李密的武功也不弱,他立即抽出兵器迎战。他们两个一动手,跟在他们身后的人都动起手来。
秦叔宝劝了这个劝那个,根本劝不过来,到底是伤了不少人。最后,李密的人死伤不过四五十人,而翟让的人却死了百人有余,剩下的在秦叔宝等人的保护下,才捡回一条命来。
好在翟让已经被李密亲手斩杀,达到了震慑的作用,他也不再为难剩下的人,以为这样能给自己留一个仁慈的好名声。
但是,他的名声已经臭了,就连裴仁基等隋朝降将都心里看不起李密,这种人不仅狼子野心,还不仁不义。
安顿好受伤的兄弟们,夫妻两个回道房间后,静训就摔了一个茶碗:“庙小妖风大,这李密非得搅得腥风血雨才肯罢休!”
秦叔宝安抚道:“你之前不是挺看的看吗,怎么现在生这么大的气?”
“我以前猜测过李密可能会慢慢架空之前的人的权力,可我没想到他这么辣手?怪不得当初杨广训斥他呢,这种人入了庙堂也是个搅弄风云的高手!”
秦叔宝心中非常悲痛,前一天还一起嘻嘻哈哈喝酒的兄弟们,现在都躺在了地上成了一具死尸,怎么能对李密没有怨怼之心?不过他还没有被愤怒侵蚀理智,对静训说:“如今我们住的地方有亲卫把守,你在房间里想说什么我不拦着你,但出了门这种话再不要跟别人说了。”
静训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恐怕这里也不是我们久留之地,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嗯,我知道,以我跟兄弟们的关系和我今日的表现,李密以后恐怕不会像以前那样信任我了。”就他今天没帮着李密镇压还双方劝架这一点,就已经失去了李密的信任。
“没事,这样的人,他不配。”
“其他的兄弟恐怕现在跟咱们都是一个想法,李密也未尝不知道我们会生异心,所以,在没有找到机会前,咱们行事已经要小心,我也会跟其他人暗示,让他们各自小心点儿。”又叹息一声:“好不容易能凑在一起干大事了,却又发生这种事,世事难料啊。”
因为李密血洗瓦岗寨一事,整个寨里的气氛比较低迷,寨中的兄弟除了必要的交流,就再没有话说了,没有了笑声、喝彩声、吵架声的瓦岗寨,冷清又寂寥。
路过校场的时候,静训听着士兵们的喊杀声都透着有气无力,她心中暗叹,李密到底是着急了,若是将人好好地安抚一番再加以重任,说不能真能成事。现在?她摇摇头,他的宏图大业也就止步于瓦岗寨了。
就在这种低迷的氛围中,秦叔宝有时候自己出战,有时候跟在别人身后出战,又打了大大小小几次战役,有输有赢。
就在李密想一举攻下洛阳直逼大兴的时候,外边传来了李渊在太原起兵的消息。
到了夜间,夫妻两个躺在榻上咬耳朵,静训说:“我们的机会来了,你们出征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多的义军中,王世充狡诈,李密无情无义,就唐公既有身份又有谋略,不说部将,就是他的几个儿子,个顶个的厉害,我看他只有他能挑起重担。之前我还遗憾他这么不起义,原来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秦叔宝不信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唐公一定会反?难道你真能知前后事?”
静训嘿嘿一笑:“我哪里就真会算命了?你记得当初唐公被杨广刺杀的事情吗?”
秦叔宝点头:“自然记得,跟他们一家还是那个时候结识的,那时候他的儿子们还小呢,现在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