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史,您怎么这么大火气?” 萧怀静刚出大帐就遇到将将赶到的裴元庆。
看着如狼似虎般的卫队,萧怀静指着裴元庆道:“你是谁?”
帐内的裴仁基走出来介绍道:“这是犬子裴元庆,元庆,不得对萧大人无礼!”
裴元庆立刻乖觉地单膝跪地:“我年少轻狂,还望萧大人不要跟我计较。”
萧怀静一噎,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这话不应该是他说吗,这臭小子抢了自己的话,让自己说什么?可偏偏人家都自认年少轻狂了,他又无法跟一个晚辈计较,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将袖子一甩,撂下一句:“无妨。”就走了。
“父亲,他跟你生什么气呢?”裴元庆坐定后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静训姐的事情,她从冀州过来,想留在军营里,我想着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非一般闺阁女子,所以我就做主留下了。本来也没打算着瞒人,这萧怀静知道了,就要弹劾为父。”裴仁基解释道。
“那就让他弹劾?”
裴仁基冷笑一声:“那也得他有本事将奏折送出去。”
“父亲的意思是?”裴元庆惊疑不定,父亲这也太大胆了。
见到儿子脸上的表情,裴仁基笑笑:“既然已经下了决心 ,就别再婆婆妈妈的。萧怀静是个祸害,不能让他将咱们的事情传出去,他以为已经送出去的奏折,其实都被我扣下来了。你先歇一歇,等到晚间,将你姐夫他们叫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秦叔宝带着静训和程咬金去巡查驻防了,到晚上才能回来。
到了晚间,三人听说裴元庆到了,都很高兴。酒足饭饱,裴仁基连连叹息。
静训问道:“如今元庆也来了,他最是骁勇善战的,您叹什么气啊。”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裴仁基状似痛苦地说:“自小我祖父裴伯凤就教导我要忠君,我父亲裴定教导我要爱国,我也是这么教导元庆的。后来我跟在先帝身边做了侍卫,为大隋冲锋陷阵,这才走到了今天。后来,汉王杨谅举兵谋反,我身为他的侍卫不肯跟随他,就被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后来还是陛下赢了,才将我从地牢里救出来,我感念陛下这份恩情,所以一旦朝廷有战事,我都冲锋在前,落了一身的伤病。”
静训默默地听着,她知道下边的话才是重点。
“但是,这些年陛下越来越重新宇文化及这对父子,整日不思朝政,只知道跟宇文化及献上来的美女喝酒厮混,还动不动就乱用酷刑,不知道多少宫女太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几乎每天都要从宫里抬出几个死人来。”
静训心说,这可不是杨广一个人的功劳,那位萧皇后可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些死人里说不定就有她的大作,连那位南阳公主,小小年纪都沾了血,杨家除了外祖母,手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裴仁基痛苦地捂着脸哽咽,道:“这天下越来越乱,各地义军四起,就这种情况了,陛下还要去江都游山玩水,我规劝过好几天,可他耳朵里只能听进去宇文父子的谗言,忠言一句都听不进去啊。我悔啊,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陛下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想忠君爱国,却处处被排挤,是我没用啊。”
“父亲,这怎么是您的过错,都是杨广这个昏君忠奸不分!”裴元庆愤愤地说。
静训和秦叔宝对视一眼,都心道,终于来了。
只听程咬金道:“元庆说的是,要怪就得怪杨广和宇文化及父子,那杨广不知道征调了多少百姓为他开凿大运河,就为了他能去扬州的繁华风流之地,可他造的龙舟太大太重,根本无法在河里行驶,这又征调了不少老百姓给他拉龙舟,他站在龙舟上欣赏两岸的风景时,就看不到那些衣衫褴褛的他的臣民吗?”
“这些话,也就在这里说说,若是被人听见举报,可是要杀头的。朝廷里不少重臣都因为劝诫他不要奢靡,都被他找个理由杀了。不说这些外臣,就是与他有血缘的亲人也一个个被他杀了,连早就对皇位没有威胁的宇文郡主,都想办法杀掉,这样的君,寒了我们这些忠臣的心啊。”
静训问:“我之前在大兴的时候,就与宇文郡主私交不错,她夫妻二人被杀,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敏大人手上并没有多少军权,不至于让他如此放在心上吧?”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两世,李家的确是荣华富贵,但那是靠着祖荫和外祖母的庇佑,没道理让杨广整出一个谶语事件陷害他们。
“说起这个,李敏大人夫妻那可是无妄之灾,你们大概也知道,宇文化及与唐国公李渊不睦,早就想将他除掉,可一直没有机会,恰好陛下做了个梦,宇文化及就借此机会诬陷唐公,原本此事跟李敏大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前些年乐平长公主说要将自己的食邑五千户转赠给女儿女婿,这才是灾祸的源头。”
“这是怎么说,该不是杨广想将食邑收回去吧?他可是将天下所有的财富都搜罗进大兴宫了,不至于还在乎这么点儿东西吧?”
裴仁基摇头:“不是杨广,是南阳郡主。这食邑就是封地,当年先帝为了补偿乐平长公主,就将大隋最富庶的地方划给了她,也允诺她可以世袭,可乐平长公主不肯改嫁,只有宇文郡主这一个孩,这食邑不给宇文郡主给谁?但食邑以征敛封邑内民户赋税拨充,每年这五千户还是实打实的五千户的赋税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每年送进宫的金银财物不计其数,早就惹得南阳公主和萧皇后眼红了,这才串通了宇文化及诬陷李敏夫妻,失去了女儿女婿,乐平长公主也支撑不了多久,她没了后人,食邑自然要收回来。这不,等乐平长公主一病逝,杨广立即就将原本她的食邑赏给了南阳公主。”
静训万万没想到,父母前世今生被诬陷的真相竟然是因为南阳公主的贪婪。
萧皇后,南阳公主,你们等着,前世今生的血仇,我定会一并讨回来!
“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秦叔宝叹息一声,一只手伸到静训背后轻轻抚摸着安抚她。
静训冷笑一声:“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杨广贪图享受,他的女儿也贪财无耻,这样的的朝廷有什么值得人忠心的!”她看了一眼裴仁基心说,这也是个老狐狸,自己不说不想忠心杨广了,却偏偏要等着别人开口,真是个老狐狸。不过,既然他有心反了杨广,这是好事一桩。
“伯父,这忠君爱国并不是一回事,忠君是忠心一个国君,而爱国爱的是黎民百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了天下无辜的黎民百姓,也不能再助纣为虐了。”
裴仁基面带难色,“可是,可是,”可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咬金终于知道他这个岳父今天说这么多话的意图了,这是自己想干又不愿意自己说出来,这好办啊,岳父老泰山不愿意说,他愿意啊,反正自己一家人早就不想给杨广这个暴君效命了,当即站起来说:“岳父大人,这有什么可可是的,秦始皇暴政,不也有陈胜吴国、刘邦项羽要推翻大秦吗?这历史上哪朝哪代真能千秋万代?最了朝代后期,贪官污吏横行,苛政暴政并施,不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的朝廷,还有什么值得拥戴的?”
若不是场合不对,静训都要为自家兄长鼓掌了,这理由合情合理,若是不起义,倒显得裴仁基不顾天下大义了。他没有直接回应程咬金的话,反而转头看向秦叔宝和静训,“你们怎门看?”
秦叔宝站起来抱拳道:“如今我是将军麾下一名将士,自然听从将军的调遣。”
裴仁基满意地点头:“如此,咱们今日就定下这件事了,只是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裴元庆接口道:“自然是竖起义旗,讨伐大隋。”
“没那么简单。”静训摇摇头,道:“这起义有两种,一种是自立山头,好处是自己做首领,不用听别人的调遣,但也容易引起朝廷的反击,以我们现在几万人的势力,若是朝廷派个十万大军,我们这些人都不够他们吃的,而且,以裴伯父的地位,比李密、王世充等人,杨广更恨伯父吧。”曾经自己身边忠心耿耿的心腹大臣,转头将矛头对上自己,任谁也接受不了吧。
裴仁基微皱着眉头,说:“还有呢?”
“另一种就是先依附一方势力,这样以来,就是朝廷大军清缴,以双方的势力不一定就会输,再者,咱们带着这么多兵力过去,谁也会对伯父礼遇的。这是一种自保的办法,但若有朝一日想自立山头了,恐怕要费一番周折了。”
裴仁基听得明白,她的意思是,若是有野心,就要承受更多,若想徐徐图之,就要背负流言蜚语,若是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他先背叛朝廷,再背叛新主自立为王,这名声可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