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被浇了一脑门的水,卢明月被冻得一个激灵醒了,不等他大发雷霆,就被陈言告知粮草被烧、东大营被袭击,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擦掉一头一脸的水,拎着兵器就冲出大帐。
然秦叔宝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不等卢明月赶到,他已经带着人马撤退了,城中早有人接应,不多时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卢明月捶胸顿足,跳着脚地骂秦叔宝阴险狡诈,但一切无济于事,只好命人先去救粮草,能救出来多少算多少。
从南城门进城之后,秦叔宝就带着静训去面见张将军。
见夫妻二人身上都沾染了血迹,他才相信静训也是会武功的。
“在敌军中走一遭还能全身而退,秦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静训谦虚道:“我不过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张将军谬赞了。”
“这可不是谬赞,本将军是真心佩服秦夫人这样的女子。我也听人说过,靖边侯罗艺军中有一个女兵营,就是秦夫人统领的,那时候夫人不过二十来岁吧,就是我在二十多岁的时候都没有秦夫人的本事。若是秦夫人不嫌弃,可愿来我帐下效力?他罗艺能给的,我也能给。”
静训婉拒道:“我有心为国效力,但家中婆母年事已高,又收到了惊吓,我想留在她身边好好侍奉婆母。”
张须陀道:“这容易,我派一队人马去保护秦老夫人,定会让她毫发无损。”
心中恨不得立即弄死杨广,又怎么会替他卖命?“在我夫君和兄长面前,我实在算不得什么。如今夫君和兄长都出征了,我若再不在老人跟前侍奉着,他们上了战场也日夜提心吊胆的,我在老人身边守着,他们也能安心为朝廷冲锋陷阵。”
此事一出,天下人都知道秦叔宝是个纯孝之人,日后若再有战事都去抓他老母,他又如何能安心杀敌?想通此劫,张须陀也不再坚持,转而对秦叔宝说:“你来之前我就接到了王爷的信,让我带你历练历练,虽说你之前对阵过突厥大军,但突厥大军跟叛军又有些不同,你安心跟在我身边,我另派人去保护秦老夫人和秦夫人,我保证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
夫妻两个又谢过才告辞离开。
“干娘她现在在哪里?”静训问。
“如今咱们将宅子买了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我让咬金将娘送到驿馆了,你们先委屈一段时间,等仗打完了,我们就将家赎回来。”
“这事以后再说吧,咱们去看看娘。”
于是两人携手去了驿馆。如今城中还算安全,驿馆又有官兵看守,还算安全。问明了宁氏的房间,两人就匆匆赶过去。
宁氏知道儿子一定会过来,就一直等着没睡,程咬金正跟她说一家人的情况:“娘和翠云她们我已经让丁堂送到冀州去了,若是路上走的快的话,这时候也快到冀州了。”
“就没有消息传来?”宁氏还是不放心一家老小。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再等等吧,过几天大概冀州就有消息了。丁堂他们武功高强,定然不会有事的。”
叹息一声,宁氏道:“说来说去,还是我们母子三人拖累了你们,若不是我们逃难逃到你家门口,这些年说不定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哪里像现在这样有生命危险?”
程咬金笑道:“干娘这话说的不对,若是没有干娘和叔宝哥,我就是个大字不识的粗鲁汉子,一辈子靠砍柴为生,养活不了娘亲,也娶不起媳妇,不会有一身武艺,更不会知荣辱明事理,我们母子对干娘是感激的。”
站在门外的秦叔宝叹道:“咬金这些年真是不一样了。”
静训点头:“是啊,比以前眼明心亮,更有担当了,他的成长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这是好事,进去吧,别让娘等急了。”
两人敲门进去,宁氏喜得不行,听闻秦叔宝一会儿就要走,也不多挽留:“那你跟咬金可要小心些,你干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要保护好他。”她年轻的时候送丈夫上战场,如今又亲自送儿子上战场,心中纵然千般不舍,也不能表露出来,免得他们上陈杀敌的时候都不安心。
程咬金无奈地笑:“我都是当爹的人了,您还把我当不懂事的孩子看待。”嘴上虽然抱怨着,心里却感激不已。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哥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咱们就在城中好好地待着,等他们凯旋归来。”静训笑着说:“都折腾一晚上了,干娘也早些休息吧。”
宁氏道:“我知道你们都有正事,我这老婆子也不拖你们后腿,静训你去送送他们兄弟两个。”
三人步行走出驿馆,仰望漆黑的夜空,繁星早已睡去,只有启明星悄无生气地从天空的东面升起。
“叔宝哥哥,这一仗你有把握吗?”静训开口问道。
秦叔宝点头:“有,卢明月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而且他还纵容手下的将士抢劫无辜的老百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没有谁会拥戴一个强盗的队伍。更何况,他们内部也不齐心,只要我们找到一个突破口,就算他真的有十万大军也没用。”
静训又将她这些天在卢军中的所见所闻捡有用的说了,“卢明月手下有个叫陈言的副将,是他的智囊,他的很多决策都是陈言替他做的,若是我们能攻克陈言,将事半功倍。”
“此人我调查过,的确是有些本事,但野心也最大,恐怕不好收服,且能做出劫持妇孺的事情的人,我也不屑于去招安。”
听他如此说,静训就知道他是被气狠了,也不多说什么,“那你注意这个人就行。”
眼前就是城门了,秦叔宝对程咬金说:“你转过身去。”
程咬金不明所以:“做什么?”
“让你转过去就转过去,啰嗦什么!”秦叔宝不耐烦解释。
二十多年来,程咬金都屈服在秦叔宝的淫威之下,到如今听到他的命令就下意识的听从。
等他转过身去,秦叔宝猛地将静训抱在怀里。
静训有一瞬间的愕然,而后就将头埋在秦叔宝的怀里闷声偷笑。
秦叔宝在她耳边印上一吻,悄声说:“等我回来接你,我给你留下几个人,你有事就让他们出城找我。”
之前给静训的人折了一部分,其余地都去送家人了,故而静训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但如今正在打仗,她也不放心他身边没个可信之人,“你留下一个就是了,用不了太多。”
秦叔宝还要说什么,就被静训拦下了:“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没有亲卫在身边,我也不安心。”
一旁等的不耐烦的程咬金咳嗽一声:“妹妹说得对,如今城里还算安全,我们又有了戒备,并不会再出事的,叔宝哥,你还是听她的吧。”
见两人都如此说,秦叔宝只好说:“那我就留下崔浩亭来,有事别一个人扛着,速速去告诉我。”
到了城门口,静训终于生出不舍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叔宝骑着马出了城门,身影渐渐被城门挡住才折回身往驿馆走。
崔浩亭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年轻,还没上过战场,今夜是第一次跟着秦叔宝出战,刚刚感受到战场的刺激,就被派了这个一个任务,心中有些失落,一路上都在跟静训絮絮叨叨地说着战场上的见闻:“卢明月也不过如此,估计我们撤退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哈哈。”
见他年纪还小,静训耐心地教导他:“你这话就犯了兵家大忌,上了战场最忌讳的就是轻敌,今晚的事情是出其不意,对方没有防备,我们才得手,若是真的正面对上了,你还这种想法就要吃亏了。”
崔浩亭嘻嘻一笑,道:“夫人教训的是,只是我还是向往马革裹尸的方式,要是有机会,夫人跟大人说说,将我换了,我去上阵杀敌,让其他人来保护夫人,您看行不行?”
“这就是秦大人将你留下来的原因,上阵杀敌不是儿戏,若是一次输了,说不定就把命赔上了,你们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啊,将性子再磨一磨,等什么时候沉下去了,说不定他就让你上战场了。”
崔浩亭垂头丧气地说:“您和大人真的就这么看扁我?”失落地样子像一只被丢弃的大狗。
静训好笑不已:“这不是看扁你,而是为了你的性命考虑。若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可若是认识不到自己的缺陷,打赢几场仗就觉得天下无敌了,这个想法是万万要不得的,你想想,古往今来,有多少将帅死于轻敌?你既然选择跟着你们大人,他就得为你们考虑。你自己也得为自己考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考虑啊。战争从来不是儿戏不是过家家,是千万人的血铸就的战功和辉煌。”
一番话说的崔浩亭低了头,当初他执意要出来建功立业的时候,他的老母亲眼睛都要哭瞎了,若是他轻易死了,家里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