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就赶上了陈伯夫妻,跨坐在车辕上,程咬金隔着车帘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陈婆婆咬牙切齿地说:“春花还昏迷不醒呢,这孩子浑身是血我怕她再受了凉就从车上拿了一件静训的衣裳给她裹上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程咬金不以为意:“不过是一件衣服,静训是不会在意的。你们坐稳了,咱们快些进城找大夫。”
陈伯也心焦,他与赵嫂子一家做了好多年的邻居,春花这孩子就跟自己亲孙女一样,心里哪能不焦急,闻言道:“你只管赶车,我们守得住。”又吩咐老伴:“你将春花抱紧了,别再磕到碰到。”
待到陈婆婆将春花搂紧,程咬金一鞭子抽在马臀上,枣红马吃痛,风一般跑了出去。
一路颠簸下来,陈婆婆觉得自己的老骨头都要被颠散了,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她掀开车帘一眼,是到了城里最大的医馆门前。
程咬金将人接过来,转身就进了医馆,陈婆婆也急忙下车跟了上去。
马上到年底了,大家都想图个好彩头,所以有些小病小灾的都留在年后再去看,如今医馆里只有几个不得不来的重病号。
“大夫,快过来看看这个小姑娘!”程咬金一进门就喊人。
医馆的学徒训练有素地上前打招呼:“小姑娘怎么了?”眼一落在春花身上,顿时被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觉察到周围的人将好奇地眼光落在他们身上,程咬金粗中有细,对那个学徒说:“找个僻静的地方。”
“哦,好。”学徒瞬间明白过来,一个姑娘家浑身是血又看不出外伤,那定然伤在内里了,于是他急忙将人往后院引:“我师娘也会医术,你先等着!”说完蹬蹬蹬跑了。
不多时,陈婆婆进来了,随后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也跟着进来了。她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春花,立即吩咐徒弟:“快去打盆热水来。”
小学徒又像风一样跑走了,老妇人上前问道:“我丈夫姓郑,是这个医馆的大夫,这个姑娘是怎么了,为何流了这么多的血?”
程咬金叹息一声,将春花的遭遇说了一遍,“郑妇人,春花这孩子还小呢,可不能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还望您出手救救她。”
医者父母心,郑妇人心中也是又心疼又气愤:“这等人渣就应该被砍头,这孩子我救定了,你先出去吧,这位老姐姐留下来帮忙。”
程咬金走出后院,对陈伯说:“我在这里守着,你赶着马车回去一趟,跟静训要些医药费,再让她找身春花能穿的衣服,另外,再准备一件房子让春花住,她这个样子恐怕今天也回去去了。”
“哎。”陈伯应了一声就急匆匆出去了。
后院,郑夫人已经跟陈婆婆已经将春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用热水将身上的血渍擦干净,那个地方血已经不流了,郑夫人又拿了一瓶药给她抹了,盖好被子两人走出房间。程咬金急忙迎上来问:“郑夫人,春花怎么样了?”
郑夫人已经从陈婆婆口中得知了是程咬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心中喜欢这个憨厚的年轻人,叹息一声,说道:“我已经给她上了药,一会儿再喂她一碗药喝下去,春花的情况在心不在身。”
众人皆都无语,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良久,程咬金才说:“还望郑夫人用心医治,若她醒了也好开导开导她。”
郑夫人点头:“这是自然。”她自家没有女儿,到了孙子这一辈又都是带把的,所以看到这样一个如花的姑娘就心疼起来。
众人正说着,静训已经抱着她小时候的衣服进来了,看到程咬金正跟一位老夫人寒暄,忙上前问:“咬金哥,事情我都听陈伯说了,现在那孩子怎么样了?”
程咬金为她介绍:“妹妹,这是郑夫人,是她跟春花医治的。郑夫人,这是我妹妹程静训。”
郑夫人点头算是打招呼:“春花的伤是下体撕裂,这才流了好多血,现在血止住了我也给她涂了药,没有性命之忧,但心理创伤不小,等她醒过来再看吧。”
静训谢道:“多谢郑夫人了。”又奉上不菲的诊金。
郑夫人看出这对兄妹都是心善的,里头的小姑娘又是那种情况,所以钱是执意不收。两人推辞一番,静训执意要谢她,她才收了起来。
“我还有一事想跟郑夫人商量。”
郑夫人说:“请讲。”
静训道:“这件事对于女子来说是件天大的灾难,春花还是个小孩子比成人更难承受这种痛苦,所以我想跟郑夫人商量,咱们两家将事情瞒下来。”
“这个自然,我们医馆最重病人的隐私,今天的事情只有我跟我夫君的小徒弟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从我们口中说出来,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听说这件事有不少人看见,恐怕是瞒不了多久的。”
静训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能瞒一时瞒一时吧,等春花醒了我们再开导开导她,过几年这事也就被世人淡忘了。”有时候流言蜚语被尖锐的兵器更能伤人。
“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商议定了,静训就进去跟陈婆婆一起给春花穿上衣服,看到她身上的淤青,静训止不住怒火:“禽兽!”
陈婆婆道:“阴少爷在我们那边做了不少坏事,以往坏了姑娘的清白,那家人为了能继续种阴家的地,都是敢怒不敢言的,都是把自家姑娘嫁的远远的了事,春花的娘前两年没了丈夫,唯一的女儿又出了这种事,这是在剜她的心啊。”
静训冷冷地说:“他逍遥不了多久了。”
陈婆婆劝道:“你们刚搬到齐州不知道,这阴家家大业大,又有厉害的姻亲,寻常人都不敢惹他们,而且我还听说他们家也在贩私盐,又跟城外的响马有瓜葛,之前他家有个竞争对手,就是他们家勾结响马劫了那家的货,还将那家的当家人杀了,那一家也因此败落了,只剩下孤儿寡母守着几亩地过活。你们可千万不要招惹他家啊。”秦程两家对他们那么好,她怎么忍心让她们招惹不该惹的人。
没想到阴家造了这么多的孽,静训皱着眉道:“这么说来,阴家还是齐州一霸了?”
“可不是,咱们是好人家,千万别惹这种人啊。”陈婆婆苦口婆心。
岂料静训非但没怕,反而更加坚定了要灭掉阴家的想法:“这样的毒瘤自然要尽快割掉,不然只会越长越大,陈婆婆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连累无辜的人的。”
两人将春花的衣服穿好,又灌了她一碗药下去,眼看着天色黑了下去,静训说:“郑夫人,如今天色不早了,春花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我家已经准备了房间,想接她去我家住几天,不知道她的身体可不可以?”
郑夫人说:“你接回去也好,我们这里虽然是医馆,能照顾她的女人少,我虽然有个儿媳妇昨日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我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等会儿我让人再抓几服药给你带回去,三个时辰喝一副,若是晚上有事你就派个人过来,我自会上门诊治。”
静训谢了有些,才将春花用被子裹好抱进马车了,一行人在晚饭前赶回了家。
早在陈伯回来报信的时候全家人就都知道了春花的事情,裴翠云也顾不得再蒸饼炖肉,在宁氏和王氏的院子里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安置春花。
看着春花睡梦中都在轻声哭泣,王氏忍不住流泪:“真是造孽哦,这还是个孩子!”
“禽兽不如的玩意,早晚收拾了他!”静训又说:“她家只有一个娘还生着病,也不知道她娘现在怎么样了,咬金哥你明天再下乡一趟看看去吧。”
程咬金点头:“好,明天一大早我就去。”
到了晚间,王氏和宁氏轮流在春花身边守着,见她梦魇了就轻轻地拍哄着。静训心疼她们二老,想让她们回去歇一歇,可她们谁都不走,静训也只好随她们去。原本裴翠云也想过来的,但她还得照顾妞妞,静训就将她劝回去了。
或许是房间里太温暖,或许是王氏的声音太具安抚性,到了后半夜,春花渐渐睡安稳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陈婆婆就煮了一锅粥,一家人匆匆吃了早饭就更忙个的去了。
“咬金哥,你将陈婆婆和陈伯一起带回去吧。”
陈婆婆忙说:“要不我再留下来给家里做几天饭,说到底还是因为送我们回家才遇到这种事,春花跟我们孙女似的,我们也该尽一份力。”
“春花娘还病着,你们也该回去告诉她一声,春花在我这里很好,等春花身体好了我就送她回去。”
听她如此说,陈婆婆也不再坚持,招呼老伴就坐着程咬金的马车回家了。
岂料,他们刚进村子就有人围了上来,陈婆婆纳闷,问道:“村里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年轻的媳妇说:“大娘你昨天带着春花走了不知道,阴少爷等你们走了之后将气都撒到春花娘身上了,那帮狗腿子一阵拳打脚踢,春花娘身子弱,被他们磋磨了一阵,抬回家没多久就死了!”
程咬金大吃一惊,忙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见闹出人命了,就赶紧去报官,可官府只拍了两个捕快和一个仵作,随意看了看就说春花娘是自己病死的,于是他们就又回去了,真是作孽哟!”
“哎呀!”陈婆婆一拍大腿:“昨天光顾着春花了,倒是忘了她,如今春花娘在哪里?”
“还在她家呢,六叔见她家中没人,就派我们几个去帮忙,如今就停灵在她家堂屋呢。”
再顾不得其他,三个人急忙往春花家赶。
到了春花家,陈大正忙里忙外地操持丧事。陈婆婆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没有去城里通知我们?”
陈大委屈地说:“昨天发生了这种事,我们大家都很慌乱,后来出了人命就去报了官,谁料到那帮狗官是跟阴家穿一条裤子的,等我想起来了,天都黑了,今儿一大早我就派人去通知爹娘了,估计是走岔了没遇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