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川的水量出奇得大，也就是G城的城墙结实，城门又严，这才没有害得城中百姓遭殃。
然而另一方面，城外就没这么幸运了。
琥珀川一决口，整个下游地区都和大海融为了一体，而且，海况十分凶险。
据曲文晋说，这里恐怕直到半个月以后水位才会降回到以前的水平。在那样的爆炸之后，要在这里搜救爆破队伍的生还者，就成功率来讲，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零。
尽管曲文晋绝口不提，但苍狼自己心里清楚。
可能已经晚了。
一切，已然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搜寻到可以辨认身份的尸体的几率也很低。
但苍狼，强行抛却了一切杂念，专注地开船冲向那片浓烟腾起的海域。
尽管就这个船速过去，其实最快也得半天才能赶到那里……
不，其实是不可能到达的。
河流决口的地方，水的流速很可能会超越这艘气垫船的负载。
一个小时之后，苍狼看着已经一动不动的气垫船，懊恼地一脚踹上舵轮！倒是曲文晋，手里拿着对讲机，淡淡地看着他。
“哼。知道晚了？”
苍狼回头一瞪，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
你跟我牛气什么，你告诉我，这场胜仗，你除了在后面看戏，然后让女人带着兵出去打仗，你还特么做了什么！”
曲文晋眉头一皱，也站起身来急了眼：
“那也是因为我尽力了！我是自救会的团长，G城保卫战的总指挥官，不论如何我都不能离开我的岗位半步，因为这座城市一百五十万人口的性命安全才是我的首要考虑目标！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现在的一切！
你问我牛什么？我还想问你牛什么呢？
你有什么？
别跟我说白狐，自己的女人都罩不好，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在这扯蛋，行嘛行嘛，现在你知道着急了，现在你知道慌了，现在你知道要行动起来了……
早干嘛去了你！”
苍狼眯眼，一时被曲文晋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也是无言以对……
远远的，一架直升机飞了过来，顶着剧烈的海风，对准这艘气垫船垂下了摇摇晃晃的索降绳。
原来，曲文晋一上船便反应过来这船是赶不到事发区域的。所以他立刻便呼叫了空中支援……
“你？”苍狼讷讷地看向了曲文晋。
曲文晋皱眉：“别看了，白狐是这边的大英雄。我必须给城里的百姓一个交代，不可能放下她不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二人便顺着那绳子，爬上了直升机，飞向了那团浓烟……
此时距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6小时18分。
就洪水救援中最宝贵的时间来说……
情况，已然不言而喻。
何况，那次爆炸是爆发于特战队阵型的正中心。
飞机上的机组成员，包括曲文晋和苍狼，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苍狼的心中，已然不再有迷茫。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无比珍贵。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会梦见那片冰冷的雪原。
但他很确定的是……
白狐死了，那种令人绝望而又窒息的感觉一定会重新回来。
而且这次和之前也不一样。之前的自己与其说是无知，不如说是一种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失去了你曾经拥有过的，最宝贵的东西。
爆炸区域的中心，沸腾的河水不断冒着滚烫炽热的气泡，浓烟便是从那里放出来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
飞机，成功围绕爆炸区域绕行一周，没有任何发现。
翌日。
天晴。
浓烟业已散去。
大脑一片空白，彻夜未眠的苍狼再次带着一飞机的人，再次来到了这一带，还带上了城内商会提供的，科学考察用的深海测绘打捞设备。
依然没有结果。
商会没有收回那些东西，军中的士兵们也只能接受了现实。于是，第三天，苍狼自己来开直升机，带着曲文晋出去，继续寻找。
又过了一阵子……
“你多少也睡一觉。”
曲文晋看着苍狼的黑眼圈，忧心忡忡道。
“你已经连着一星期没合眼了吧？”
苍狼皱眉一言不发。
曲文晋冷哼了一声：“连着一个星期也没见你说话……”
过了一会儿。
曲文晋：“你们宇宙人类不是有个东西，能看战友的生存状况吗？我怎么没见你翻过那个。”
苍狼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一面操控着飞机，一面失魂落魄地留意着测绘设备的屏幕。
曲文晋明白了。
他不是不看，而是不敢去看。
搞了半天，这个可悲的家伙还在抱着白狐仍然还活着的幻想……
半个月后。
“不许动。”
曲文晋背着手，军装整齐，冷冷地注视着正要上飞机的苍狼。
“我不想让我的手下给你强灌安眠药，你这样下去一定会出问题。现在这里活着的，和白狐有过关系的只有你一人。这次战争的伤亡太大，而且无法瞒报伤亡数字，城市的居民需要重振精神好好生活，你好好睡一觉，今晚准备做个演讲。
你也不希望有人变得像你这样吧？”
苍狼，再一次登上了飞机。
“今天洪水差不多该退干净了，地面情况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半个月没有说过一个字的他，声音已经变调了。
曲文晋怒喝一声：“苍狼！”
苍狼一言不发地启动了引擎。
旋翼转动，飞机起飞。
曲文晋长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洪水退却，新的堤坝也已然在建，然而比起往日来看，大地依然还是带着一片阴暗的水色。
一路上，如往常一样，曲文晋和苍狼，没有一句对话。
蓦地。
苍狼两眼一瞪！
看向了某道山坡上，一道浅浅的痕迹。
曲文晋也眯起了眼睛，思索了起来——怪不得之前不管怎么搜索都没有结果。单纯的遥感测绘，是无法检查出这种程度痕迹的。
那，是被气浪掀飞的卡车横滚跳跃而过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