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丫丫走得远远的,不要去看,不要去听,心里太难受了。
可是那天晚上开始,小胖就病得越来越重了,几乎有些昏迷得意识不清。
丫丫直哭着,他睁开眼睛看她一下,想要摸摸丫丫的小脸,却也抬不起手来了。
我流着泪站在宫殿的一角,再也拿不出高兴的样子来让他不必担心。
太后过来看了一会,老泪横纵着。
“太后娘娘,别伤心,皇上会没事的。”我轻声地说:“皇上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伤心,他很早就想开了,他如果离开,不要为他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是哀家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皇儿。”她哭得越发的伤心了。
眼神有些呆滞地说:“是不是哀家错了,不该让你皇儿你做皇上的,不是自已的,争了,真的不行吗?”
“太后娘娘。”我轻声地叫,这里可是人多口杂。
多少知道一些以前的事,先皇是有意立有能力有魄力的六王爷为太子的,只是临终前,却忽然立了小胖。
小胖没有痛苦太久,昏迷不醒到第五天,就停止了呼吸。
心痛得我只能一个人呆在空空的房间里,任自已哭个够。为什么爱我的人,都不得善终呢?难道是我注定就要孤煞一个吗?好难受啊,心里空空的,好痛好痛。
我原以为,自已一直想得很开,没有想到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还是这样无法承受。
心里的洞,一直流着伤心。
我扛着门,谁也不见,不喝不喝地伤心着。
什么事也不要管,最疼我的那个人,也离开我了。
我活着,真的好累啊。
从来不知道,小胖在我的心中,原来占有着这么重的位置,我还以为我会放得开的,可是他一走,就把我的心也带走了。
心绞痛带着脑痛,连自已发高烧也不知道,只知是有种迷迷糊糊的烟将我绕着。
耳际听到丫丫的哭声,我睁开眼睛,看到宫女站在身边,而丫丫拉着我的衣服,一个劲地嚎哭。
我想安慰她一下,可是喉咙如冒火一般的痛啊。
只能抱抱她,将她抱在身上,丫丫别哭,以后还有娘疼你。
他在天堂,会看着我们的。
那一病,直到病到秋天过后,丫丫也陪着我大病了一场,天天会扭着身子叫:“父皇,丫丫要父皇。”
越说我越是想掉泪,可是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从栖凤宫里搬了出来,离后宫甚远的幽香殿,六王爷称帝,莫愁,也成了皇后娘娘。
我便是年轻的太后,那时想着有朝一日干掉太后自已做,那可就是称霸六宫了,当自已做了太后,却无比的辛涩。
宫里所有的大局已经换,就连小胖以前的妃子,也都尽数入了冷宫,而空出来的宫殿,就用来住六王爷的后妃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是病好了,身体还是很虚弱,初冬之时,身体方见一些起色,就连太后也来看过我二次。
每每到来,都是眼里带着泪,还会轻声地说:“哀家道以为你一点也不在乎,哀家也不知道你对皇上的情份,藏得这么深。”
我苦涩地笑:“皇上要看我高兴一点,可是我真的很没有用,他的后事,我居然都病得稀里糊涂的,也忘了去送他了。”
“孩子,好好休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皇上想你过得好一些啊。”
我点点头,泪水又夺眶而出。
从来没有那么过的伤心,哀叹,绝望。
他离开,将我所有的开心都带走了。
我坐起身,镜中的我,瘦得青丝毕现,有些骇人,丫丫是小孩子,总算还是好得快一点的。
“母后。”她拉拉我的衣服:“丫丫看见父皇了。”
我默默地抱起她:“丫丫,母后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以后我们不要再提父皇。”
她哪里肯依,扭着身子:“要父皇,要父皇。”
抱紧她:“你啊,等母后身体好一些了再说,行吗?”
如果不是有丫丫,那时我想,眼睛一闭跟着小胖去,也是最幸福的事了。
可理我还有丫丫要照顾,丫丫要长大,不能没有我。
身体好了些,气色也回来了,冷风却在枝头上窜着。
丫丫是个不安份的人,幸好这幽香殿里甚多的宫女公公照顾着。
小胖留给我的,是以后都无忧的生活,可是想念怎么办,心里的想念,长长的,幽幽的,心痛的。
“母后。”丫丫站在床上,抱着我的脖子蹭着亲着:“母后母后。”
“又想怎么着?”真不知她一天到晚哪里来这么多的精力。
挺聪明的,还没有对岁就会说话了,现在二岁多,似乎也知道人人都疼着她,越发的捣蛋。
“丫丫要玩。”
小丫头,吃饱了就想着玩,不过我病的那几个月,倒是没有怎么陪她去玩。如今气色好了一些,带她出去走走也好。
冬季的风里,处处飘散着落叶,她很快乐地捡着,然后拿到我面前献宝:“母后。”
二只白嫩的手上尽是厚厚的红叶,我接过:“真乖。”
摸摸她的脸蛋,她又快乐地跑开去捡了。
小胖,我好起来了,伤心总会过去的。
你看,丫丫也快乐着。
“父皇,父皇。”丫丫欢快地叫着。
我抬头看去,小丫头扭着小身子快乐地跑着,在那路的尽头,落叶翻飞。
六王他,不,现在他是皇上了。
一身黄袍加身,越发显得身上的王者气势让人不敢正视,往上看,是一张英气勃发的脸。
这个皇上,年轻俊气,而且有着他的能力和魄力。
“丫丫,回来。”我拢起眉头叫着。
丫丫却以为他是小胖,的确是兄弟,眉目间还是很像的。
“父皇。”丫丫叫着跑上前。
我赶紧叫小绿去追,这可不能乱认的,有关于辈份的问题。
他也有些一怔吧,没有想到丫丫会叫他父皇,我站起来说:“丫丫,那是皇上,不是父皇,快回来。”
她不依,身子不稳,重重地摔在他的面前。
哇哇哭得厉害,我心疼啊,还是自已过去抱她。
但见他蹲了下身,将丫丫抱了起来:“不哭。”
“父皇。”丫丫委屈地叫着,抱紧他的脖子。
我拧着眉头走近:“不好意思皇上,丫丫她认错人了,丫丫,快过来,娘抱。”
我伸出手去,她却闪开,抱着皇上的脖子头埋着不要我抱。
“丫丫,不听话是不是,娘揍你哦。”不喜欢在他的面前,说自已是母后,那样像是我和他是一对儿一样,丫丫是叫我母后没错,但是我和皇上之间的辈份,隔了很深了。
“没事。”他淡淡地说,还抱着丫丫:“小孩子认错人,是常有的事,太后你莫要对她太凶。”
真该留在后宫的,看年过辈份,乱得像是什么一样。
我硬是去强抱着丫丫,她哇哇哭着,手指抓紧了他的衣服:“父皇,丫丫要父皇。”
“你给我下来,皇上可没有空儿陪你玩。”坏丫丫,哪能逢人就叫父皇的,那天看到徐公公,她也拉着徐公公的衣服问他要父皇。
“朕有些闲暇,无妨。”他淡淡地说着。
我松开手,不再去抓爱腻人的丫丫,丫丫委屈的眼泪看着他:“父皇,父皇,父皇。”
他笑笑,并没有应丫丫,可是眼里的光华,却是那般的温柔,温柔中,又带着一抹痛疼。
“太后身体最近好些了吗?”他逗着丫丫玩,还轻轻地问。
我点点头:“承皇上的福,好多了。”
“身体要紧。”他说。
我说:“是的。”
就这么简单的话,淡漠得像是风中飞舞着的叶子,就这么飞起,落下,自然得很。
风掠起我的发,青丝还在,脸孔也是这般的年轻,可是我心却苍老得很了。
“丫丫,你给我下来,娘要回去了。”
“丫丫要父皇。”她执着地说。
“不吸话是不是,那不是父皇,那是皇上。”
她却是听不懂的,直到我真的动怒了,拿了一根棍子过来,扬起就要打她,吓得她哇哇哭。
他把她放了下来,丫丫才跑到我的跟前:“妈妈。”
哼,这个时候才会叫我妈妈,总是说要打她,哭得稀里糊涂的时候,这二个字就会吐出来了,要不然平时教她,她就偏不叫,太有性格了。
抱起她哄着:“不哭,不是真打你的。”不没打吗?哭得那么凄惨。
“皇上,我们先告辞了。”抱着丫丫就走。
我格守着道数,却觉得在这后宫,很寂寞,很不开心。
我想到外面去散散心,想去我宁城的客栈,也不知道有没有了。
只是冬意已浓,不宜远走,索性过完了春天再说。
身体好一些了,就去向太后请安。
如今她是太皇太后了,我带着丫丫过去,丫丫有些害怕地缩在我的身后,探着小脑袋看她。
想想是不是小丫头有感应,知道以前太后想要杀她来着,知道害怕了。
她也尽收了以前的种种戾气,越发显得苍老了。
赐了坐便问我:“现在身体好些了吧。”
“是的,谢谢母后关心。”和小胖一样叫她,他走了,他的孝道,我来守。
人过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代,真的是学会了很多的东西。
“唉,要看开一些,不管怎么样,身体重要啊。”
“是的,母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已的,母后身体也好吗?”
她轻淡地笑:“还不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