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他如此的护我,心中一暖,有些东西从心里流窜出来,弥漫得让心都软软的。
太后终归是拿皇上的执着没有办法,只是长叹二声就带人离开。
皇上进来却是没有很沉重,也不说太后的事,还依旧轻松自如地陪着我吃饭,说话,聊天,半点不露出什么心思让我知道了。
而我却也知道如今站在风头浪尖,更是小心翼翼地哪里也不去,就乖乖地呆着,不想让皇上现赤我的事操心了。
是林洛水进宫后告诉我的,问我是怎么一回事,我才知道皇上的压力有多重了。
他问起我伤害皇后这事,又让我觉得沉重无力,我便说:“你相信吗?都说是我伤害了皇后娘娘,我想我没有那个必要。”我也找不出理由我为什么要伤害她。
他冷冷地一哼,挑起了好看的眉毛:“朕自是不信的,可是宫里宫外,那么多的人议论纷纷,要皇上遣你出宫,皇上总是得作出一些判决出来以服天下民心,说得多了,皇上若再对路家有会么不利之事,那么皇上也失民心失众意。”
我一听心里有些反复了,我从来没有想那么多啊。
不过林洛水又安慰我:“别担心,如果这些事皇上处理不好,他也不配为皇上了,是不是?”
“是吧。”我淡涩地笑。
他给我把脉:“身体状况并不如我想像中的好,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今天我便给你动针吧!”
“说实在的,我有点怕。”
他点起了薰香,淡淡地味道从香炉里出来:“应该没有什么事的,或许你不能恢复呢,总是得试试吧,在皇上下朝之前比较好,他在让我甚是坚张。”
也是,他在我也觉得紧张。
薰香能慢慢地迷人心智,也不知道他叫了我几声,应着就着就觉得有些迷糊了,到了最后看到他取出锦囊中的长针,神色不若他之前的轻松。
针刺到了我的头部,我有感觉,但是却没有痛楚。
我手指紧紧地想抓着什么,奈何五指空空,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闭上眼睛,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命,是不是能恢复过去的记忆,还是我永远会这样,脑中的积血是无论如何要清出来的,林洛水说久之会压迫到脑子,是很危险的。
淡淡的香中,似有谁朝我走来,我看着那朦胧的样子,是夏君棠和夏君蓝吗?可是二个人我居然分不清楚了。
沉沉地睡了去,像是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了一样。
等醒来已经是落日融金,万倾黄色的光芒照入,有些刺眼。
一张放大的俊脸焦急地出现在我的眼中,我看了他良久,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就泊泊而出,我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谁。
他软声地叫我:“知秋。”
“皇上,先让她体息一会,她才醒来一定很累的,记不记得起来,一切都是天意,勉强不了。”
那张俊雅的脸没有再探上前来看,我闭上眼睛,努力地想着我是谁,往事就像一幕一幕地在脑子里展开,我小时候,我摔倒,我流血,我哭,我坚强我笑,还有我娘的样子,都记起来了,原来那就是我的过去,似乎我寻了它们千万次一样,终于我也知道我小时候是那样的,那独木楼,那带着风的小窗,放着花的木瓶了,甚至我喜欢坐的门坎,我都记得。
我娘会唤我知秋,她会看着我笑,眼神却还如初那样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存在,然后再稍长一些,娘越来越老,而我心头的那些刺痛,细细地收藏了起来,我只要她笑,只要她好就别无所想了,我在天韵之外学琴,我的师兄,还有那幽幽的琴声,那琴谱,都回来了,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接下来的,便是遇上了他,他戏弄我,嘲笑我,还有夏君棠,我与一起弹琴,指间还带着快意,却又转到了沐贵妃那张悲伤的脸。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下意识地我知道接下来的就会是无尽的悲伤,我不想再想下去,而意识却让我不得不想下去。
那夜漆黑的地方,奇异的香,酥软的我让皇上抱了去放在床榻上,他解开我的衣服,他摸上我的脸,他亲吻我的唇,他脸上的邪笑。不,不要想这些,我警告着自已,越是不要去想,往事越是知道得清清透透的,真是可恨是不是。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泪水滴滴地往下流,受过的伤,享过的乐,所有的所有,都无所避免地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终是记起了他,记起了我们之间的爱恨。
夏君蓝,我如此用心地爱过你,可是我也如此绝望地恨你。
“知秋。”过了良久,他担忧地轻唤着,又叫林洛水快来给我看看,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不想告诉他我记起来了,林洛水来把我的手脉,我缩进被窝里,他轻叹一声说低低地和皇上说:“沐秋郡主需要休息,皇上,若不明天再来看看,让她好好休息。总是在宫里,总是走不去的。”
他沉默了,我相信以他的聪明,他一定能知道林洛水话里的意思。
我终是回到了这个宫里,我闭着眼睛我也知道宫的味道和宫的气息,夏君棠说得多对啊,离开京城对我好。
可怎的,我又回来了,如今我记起了,我还是不愿意再回来的。他待我再好,但那些过去我都忘不了。
我的熙儿,我的栩,我的宝宝,这些我的孩子都曾经是他的棋子,让他像线一样牵扯着我永远也解脱不了,哪怕是削发为尼也走不出他的手心,从山上滚落了下来,终可以放开,不再记起。
怪不得我会惧怕,我还犹想到小腹的痛,那般的沉痛。
怪不得手指会如此的空空如也,曾经拇指上戴过一个温润晶莹的玉扳指,那又怪不得我会安于那现状,原来我知道人的记忆有喜亦有悲。
记起来了,可是,又能如何呢?刻骨铭心的痛深深的纠着我,眉宇压得我重重的,一弯烛火在冷风里飘摇了起来。
我坐起身,忽然很想熙。
叫宫女去抱熙过来,宫女告诉我:“沐秋郡主,如今这时辰熙皇子已经在正华宫里睡下,若不等到天明奴婢再到正华宫里抱熙皇子过来。”
还是在正华宫,一个充满着权势,一个呵护过我欺骗我,伤害过我的宫殿。
双手插入发中,披肩的短发,剪不走的是过去的痛疼啊。
原来兜兜转转之间,我转不出宫,剃掉我长发的时候,我以为我一生再也不会有爱,再也不会动什么七情六欲了。
“沐秋郡主,喝点汤。”宫女奉了上来:“皇上交待郡主醒了就喝些安神汤,这样就能睡到天亮。”
我摇摇头,双手圈着膝坐在床上抱着,什么也不想吃不想喝。
夏君蓝,你还是不想放开我的手,你这般,又是为那般呢?说爱我的时候,反脸无情地伤害着,一颗心早就像那碎散的玉扳指,早已经不可能再回复到最初。
人生有很多的东西也许可以重来,感情,还可以吗?夏君蓝,我早已经对你死了心思,帝王家最是薄情的,当感情与权势相冲,我也会成为第二个皇后,我看得清楚,看得仔细。
静静地坐着,终是困极睡醒,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亮,睡得过久让眼睛都有些肿肿的睁不开。
慵懒地伸了个腰,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手指摸关了脖子上吊着的狼牙,心里安实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知秋,你醒来了,感觉怎么样,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软声的询问是皇上,他的声音,我总是记得清楚。
我摇摇头,睁开眼睛淡然地看着他,对上了那有些黑肿憔悴的眼,如果说我是睡得过多而困倦的,要说他一夜未眠,却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满布上了急切以及焦心的双眼,带着渴盼。
我很淡很淡,看得他手紧紧地抓了又合,合了又抓。
他说:“知秋,起来吧!”
是的,他也知道我记起来了,我是云知秋,我是给他下令要杀的妃子,暗里放掉削发为尼,从此他与我再不相干。
他还是微微地笑着:“知秋饿了吧,朕让膳房准备了几样你喜欢吃的菜。要睡也行,吃饱了先让你睡到什么时候都成。”
我不是想睡,我是寂寞,我是悲叹。
“我不饿。”我淡疏地说:“民女浪费皇上的一番好意了,民女实在是该死。”
他脸上有了苦涩:“知秋,那你还记得朕的话吗?你要是记起来了,你千万得记得,朕是如何的痛心,朕是如何的呵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皇上,民女并没有什么资格见皇上的,沐秋郡主,也并非是民女想做,还请皇上收回,再发落了知秋去为尼。”
他并没有给我答案,重重地一叹:“朕知朕留不住你,那熙呢?你最爱的儿子,是否可以留住你。”
想到熙,心里就像是蚂蚁咬着一样难受。
我低头不语,孩子的确就是线。而我就是那风筝,只要他拉住了线我就没有自已的方向。
他没有出去,而是坐了下来,一手过来要抓我的手,我往后缩不让他拉,听他低低柔柔地说:“你想到了朕,你心里定是有痛,你心里还会有恨吗?”
我摇摇头,不恨,我不要恨他,恨就会让我很疼痛。
他却抓着我的肩头用力地压着:“恨朕吧,知秋,用力地恨朕,怪到你没有力气。”
我不恨,恨的一面就是爱,爱的一面就是痛,我犹还痛着,想将这痛放下不知要多少的时候,为何还要再恨你,情淡看薄再凉透,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来一次了。
他默然地将我抱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执意要如此吗?让我记得他的味道他的温度。
“知秋。”他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