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垂眼进来,向她抱了抱拳,低声问:“姑娘有何吩咐?”
渔嫣拉住婢女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了一个笔字,可婢女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把手缩回去,在衣上擦了擦。
“好痒……姑娘是写字吗?我不识字啊!”
渔嫣傻眼了。
婢女犹豫了一下,指着她的嘴说:“你不能说话吗?”
渔嫣赶紧点头。
阿朗讶然地抬头,渔嫣向他勾勾手,阿朗赶紧走了过来,把手掌递给她。
渔嫣在他的掌心认真地写下了两个字:点穴。
阿朗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后脑说:“原来是被点了哑穴,可每个人点穴的手法不同,我不敢轻易为你解开,怕他还点过别的什么穴位,姑娘就等穴位自己解开吧,我去告诉王爷。”
渔嫣抿唇笑笑,拉着他的手掌又写:“谢了。”
“渔嫣,注意点儿中,小心连累阿朗没命。”叶素简阴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昨儿来,没看到热闹,她半死不活地躺着,没骂成,甚是无趣,今儿叶素简可是早早就跑来看了。
渔嫣扫她一眼,不愿理会。
“阿朗,晨瑶夫人让你过去。”叶素简恶狠狠盯她一眼,转头看向阿朗。
阿朗却只看她一眼,低声道:“王爷有令,我只听渔嫣姑娘一人调遣。”
“得了,让你去给渔嫣姑娘拿药,你放心别人去?也不怕别人在路上换了药,毒死她。”叶素简撇撇唇角,连挥几下手中锦帕。
阿朗这才向渔嫣抱抱拳,快步出去。这药本来昨晚就应当抓来,却一直拖到现在。这些女人的心很毒,阿朗又不放心在渔嫣昏睡的时候离开,所以这时候还没能让她喝上一碗药。
看着他走远了,叶素简才换了一副笑脸,走近来,上下打量着渔嫣,帕子掩在唇上,轻声说:“渔嫣,你知道吗?王爷昨晚上召幸了明月夫人,在这之前,王爷还没碰过她呢!”
渔嫣抿抿唇,又躺了下去,背对着她。
“你别装死啊,你如今不过是个婢女,你不给本夫人行礼,本夫人不计较,可是你得起来干活。”
叶素简说着,伸手就掐她的手臂,狠狠地用劲。
渔嫣被掐痛了,眉头直拧,用力挥开她的手,坐了起来,怒视着她。叶素简是个真小人,还真是逮着机会就不放过她!
“你敢瞪本夫人!”叶素简脸拉长了,挽了袖子又要扑过来。
“姐姐,你干什么呢!”秋玄灵快步跑过来,用力地打开了叶素简的手。
“臭丫头,闪开,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臭女人。”叶素简扭曲着脸,要继续过来打渔嫣。
她病着,没多少力气,此时不出气,叶素简觉得自己今后一定后悔。
“姐姐,你看那两个夫人都不动,就抄着你来,到时候王爷生气动怒,吃亏上当的又是姐姐你一个人!”秋玄灵拦着她,小声劝她。
叶素简犹豫了一下,手慢慢地缩了回去,可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渔嫣。
“我要是姐姐,就赶紧走,想法子去王爷面前转转。”秋玄灵拉着叶素简就往外走。
叶素简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冲着渔嫣指了指,那神情,好像想扑过来吃了她。
渔嫣都想不通,叶素简怎么对她这么大的敌意,就为了争宠?御璃骁不是宠别人,不理她了吗?看自己呆的地方,想必御璃骁根本就误会了她,不想原谅她,只怕来都未来过!
她挽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臂被掐出了好几块青紫。
叶素简头脑简单,倒还好说,就怕晨瑶和夜明月趁着王爷和她斗气,从中使坏。不行,她得主动一点,不能让这种局面形成!
阿朗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
傅总管倒是过来看了一眼,渔嫣找他要纸笔,傅总管只说让人送来,再无音讯。这些人,一贯的踩低就高,他能来看一眼,已经不错了。渔嫣不作指望,只能等阿朗回来。她如今最怕的事就是阿朗也被晨瑶使计支开,让她身边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这担心两个时辰之后成了现实。
照顾她的婢女也被撤走了!而她被带到了环境更加恶劣的房间里呆着。除了一张烂床,什么都没有,被褥散发着浓浓的霉味儿,熏得她作呕。
渔嫣的心沉了又沉,御璃骁不管吗?难道存心看着别人欺负她?
她看着院外守着的侍卫,那分明是来看着她,不许她出去的!御璃骁,你都不听我解释吗?
一晃,三日。
她被关在小院中,不见任何人进来,侍卫也不许她出去见任何人,而哑穴始终未曾冲开。
御璃骁手举着远望筒,抵在右眼上,往前方看着。
御天祁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乌压压一大片,在视线尽头陈摆着,大旗在烈日里轻轻飘动。
这是桅水城,他要夺的第四座城池,离池城有四个时辰的路程,通往南方和北方的一个关键扼口之地,若御天祁得了桅水城,对池城的威胁便增加了无数倍。
前日他就赶过来了,这一仗比较难打。
御天祁大军集结的速度让他惊讶,看来这几年御天祁确实很努力,和以往那个总表现得儒雅风度、不争不抢的弟弟判若两人,让他刮目相看。
而且桅水城的地形很特殊,是个壶口形状,两面是山,一面是水,不管是从正面,还是从东面的水路进攻,都誓必要遇上强大的阻力。
“王爷,城里的探子们已经把消息传开了,百姓们都在议论。”聂双城策马过来,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御璃骁点点头,把手中的远望筒递给了聂双城,沉声道:“让探子继续在城中散布消息,让范毅派三千精锐前去挑衅,不要过河,也不要进攻,每过两个时辰放一次箭,若他们有人攻过来,不留一个活口。”
“是。”聂双城下去传令。
御璃骁调转了方向,回池城去。
晨瑶就在前面等他,晨瑶医术高超,世间难有人匹敌,每隔几天都会来军营,帮着军医给负伤的将士们疗伤。
“王爷,现在回去吗?”晨瑶只穿着素净的青布衣衫,挽着简单的发式,一点首饰也未戴着,抬手擦着额上的汗,笑吟吟地看他。
“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御璃骁淡淡地问了句。
“和你一起回吧,这里忙得差不多了,我还要回去再配几个方子,太热了,好多将士们的身上都起了红疹,而且军中的药材也不够了。”晨瑶说着,蹲下去,在一只水盆里净手。
“嗯。”御璃骁等她洗完了手,这才轻轻一挥马鞭,往前奔去。
晨瑶略有些失落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接过了侍卫递来的缰绳,披上了那件绣着牡丹的黑披风,上了自己的黄金马,策马追去。
虽是一前一后,但此时只有她在他身边,让她心中格外舒坦。渔嫣那里,只要御璃骁信了渔嫣背叛,从此之后也掀不起风浪来了吧,等王爷忘了她的时候,再动手除掉她。
御璃骁一路疾驰,暮色沉沉之时,回到了衙门里。
丢开马鞭,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偏院的方向,那女人现在还病着吗?这几天狠心不去听她的半字消息,也不知她好些了没有?
突然,他眉一拧,只见那方向的一棵大树上,一抹纤细的身影正坐着,歪着头看着这边。
她坐树上干什么?
“王爷。”夜明月快步从里面奔出来,抱住了他的腰,笑吟吟地抬手给他擦脸上的灰尘。
御璃骁盯着那边树上的身影,只见她慢慢缩回了枝叶里,然后看不到了……
混帐东西!他低骂一声,推开了夜明月,大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怒意还在胸口堆积着,正欲摔上门,夜明月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了。
“王爷不去看看她吗?听说她不能说话了……又病了好些日子,连药也没得吃呢……”
晨瑶刚刚赶到,听到夜明月的话,脚步停在了院门外,见明月出来,立刻一把抓住了夜明月的袖子,惊愕地看着她。
“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夜明月把袖子一寸寸拉出来,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却以极柔的声音说:“姐姐去了军营,也不知道,那个傅总管自作主张,把渔嫣关在废园子里去了,唇亡齿寒,谁知道傅总管以后会怎么对我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晨瑶的眼睛越瞪越大,万万没想到夜明月会和她作对!压低声音,呼吸急促,又抓住了夜明月的袖子,匆匆地问:“难道我平常对你还不够照顾?”
“姐姐独自上山,独去军营的时候,又是为什么?总不能让我一个人难受吧!姐姐真以为我是蠢得看不懂眼前的事?”夜明月打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晨瑶闭了闭眼睛,转过身看向御璃骁的房间,房门虽关着,可也没点灯,只怕此刻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看渔嫣。
不,不能让他去!
晨瑶脸色一寒,恨不能立刻就去除掉渔嫣,可晨瑶也明白,此时她是万万不能再动手……
渔嫣从树下爬起来,摔得屁股都快裂开了。
她揉了揉,冲着院子外的婢女摆了摆手,那婢女点点头,一溜小跑,钻进了东边的一篷泪竹里。
竹枝从墙外探进来,风吹得竹叶哗啦啦乱响,真像女子悲伤的呜咽声。
这墙是青砖砌的,斑斑驳驳,上面有镂空的花式,虽然都堵上了,可有半块砖是松动的,可以拿开。
站在花窗外的婢女是夜明月的,正是她来告诉渔嫣,王爷回来了。
这三日,渔嫣虽没有好吃好喝好睡,却成功的让婢女给夜明月送了一封信——用指尖血写在帕子上的三句话,成功地说服了夜明月,不仅让夜明月趁夜来见了她,还和她成为了盟友。
夜明月虽然脾气古怪,却是一个眼中容不得朋友欺骗和背叛的女子,刚烈得很。渔嫣看得出她本性并不坏,和晨瑶不同,渔嫣想摆脱困境,必须有人帮她,总不能满院皆是敌人吧?
就算这盟友是暂时的,也好过自己不明不白地被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