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人一走，其他下人还想拦着柳傅不让进，岂料柳傅本就没想要进去，他只要把人拖住了，钟澜就能搞定。
钟澜带着两个丫鬟进了里屋，红叶痛苦的嘶喊声越来越近，里头一个大夫两个稳婆正为她接生。
胎儿尚未足月，想要顺利生下并不容易，就算生下了，胎儿未必能活，产妇也随时可能面临着血崩的大难题，大夫急得满头大汗，稳婆此时也恨不得拿出自家全部的本事，保住胎儿性命。
他们都是大夫人请来的，大夫人是过来人，生产之事有多艰难，她自然清楚，是以，一早就给他们下了命令，能保就保，保不住那就保小的那个。
干他们这行，见过不知多少人的生死，于此事上只能尽力而为，但也清楚，只要保住了两条性命，从此以后，自己的活招牌那是又多了一块，荣华富贵在此一搏。
这都不是钟澜关心的，虽说是进来帮忙，可她带来的丫鬟已经在做了，总不可能真要她来动手。她的目的，是那一碟山楂糕。
山楂糕此时已经打翻在地，是大夫进来后，捻起了一块辨认，才知这东西被动了手脚，根本不是红叶要的酸枣糕。
其他的也都被捡走了，只有地上还残留的些许碎末，被人踩得黏在地上，丫鬟们忙着照顾红叶，来不及清理。钟澜眼疾手快，趁着没人注意她，拿帕子在地上用力一抹，沾上许多碎末。
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她身上带了好几块手帕，干净的放在左袖，用过的放进右边袖口。将屋里用过的茶杯，香炉里燃尽的香灰等等，只要可疑，全都带了出来。
借口屋里血腥味太重，让赵嬷嬷陪着到屋外转了一圈，翻了翻窗台下的小花丛，摸了摸廊下的小缝隙，这些都是唐婉叮嘱要注意的地方。
等再转回柳傅面前时，赵嬷嬷已经不见了，夫妻二人默契对视一眼，便站在一处动也不动，只盯着屋子那张小门，看丫鬟们进进出出。
赵嬷嬷是出府去了，现在虽还是宵禁，但她知晓一家药铺，离这不远，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大夫辨认药材，闻香识味很有一套。
可惜药铺生意并不大好，多半是因为这位大夫是个女子吧，世人总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像她这样出来坐镇的，多半被视为庸医，风评极差。
也是钟澜同那大夫有过一面之缘，碰巧见她行医治病，救回了两人，觉得有趣，让赵嬷嬷留了心，这才知道她境遇不佳，偷偷接济过她一回。
深更半夜，也不知那大夫在不在药铺，总得试试吧，大不了等到天亮，赵嬷嬷想着，加快了脚步。
药铺当然关上了，赵嬷嬷不死心，怕惊扰了旁人，没敢大声吆喝，只用力拍了几下门。
果真出来一小童，见拍门的是个妇人，也不恼，问她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出诊。赵嬷嬷拿出钟澜的信物给他看了，那小童不敢擅作主张，便要她在外头稍侯，他去请示了娘亲再来回话。
不多时，门又被打开，这回是个娘子，便是那女大夫真人了，见到赵嬷嬷，先就行了礼，将她请了进去。
里头竟点着一盏油灯，小童正蹲在地上挑选着药材，俨然是早在赵嬷嬷来之前就已经晨起做事了。
“赵嬷嬷此时前来，可是府上有什么急事？”女大夫认得赵嬷嬷，上回钟澜接济她的银钱就是赵嬷嬷送来的，那小童正好去了学堂，因此倒不认得。
将衣袖中藏着的数样可疑之物全都摆开来，“是有急事，不过贸然前来，并非是请石娘子去府上，只是想让娘子帮着辨上一辨，您看看这些玩意儿，其中可有那能让女子小产的。”
石娘子未曾犹豫，她早已认定钟澜是个好人，隔着帕子一一将它们拿在手中闻过，有两样还用手沾了尝过。
最后闻到香灰时，脸色都不曾变过，赵嬷嬷心急，“娘子可看出是哪一样出了问题？”
微一沉吟，石娘子开口说道，“山楂糕的确有可能使女子小产，但若食得不太多，一般也不会有大碍，至于其他，不但没有促使小产的，甚至喝过的茶水，燃过的香中，更有安神保胎的功效。”
“可她的确小产了，据她的丫鬟所说，问题是出在这碟酸枣糕上，她们要的是酸枣糕，却被人换成了山楂糕。若依石娘子方才说，少量食用山楂糕不会有问题，那还会是因为什么呢？”
石娘子很想多问一句，您确定所有可疑的都在这了？但考虑到柳府的地位，还有她对赵嬷嬷的接触，她并不想知道太多柳府的秘辛，赵嬷嬷做事，也是细心的。
那还能因为什么呢？
见赵嬷嬷心焦，石娘子不再多言，又将那些东西再辨别了一次，这回比上次更细致，甚至连那块从小花丛里带来的泥土都用手指沾了些放进嘴里。
赵嬷嬷见她这般用心，也不好催促，在一旁仔细盯着，她脸上有什么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错过。
终于，看到石娘子对着手指间捻起的香灰轻轻皱了下眉，也放进了嘴里。赵嬷嬷也顾不上对她的举止感到惊讶，忙开口问她，“可是这香灰？”
点了点头，石娘子没有立即答话，然后才肯定的告诉赵嬷嬷，“就是香灰，方才我只闻了闻，没留意到其中掺杂了一丝极淡的气味，是我疏忽了。丁香味道重，有些大户人家会在口中含上一片，可以预防口中异味，鲜少被用来制香。关于它的功效，我也只在师傅留下来的医书中见过详细记载，想要致人小产，必定用量极大。但它放在香中的量却是少之又少，轻易让人分辨不出，若真是因为丁香，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香应该是点了很长一段时日了。”赵嬷嬷立刻领悟，若是如此，首先就能把姑娘的嫌疑排除了，她过门才半月，自然不会在更久之前对香动过手脚。
念及石娘子孤儿寡母生活不易，赵嬷嬷给的谢仪不少，石娘子一路送到门外，那小童跟在身后，也很有礼貌的冲赵嬷嬷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