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有别?”唐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满口空话,说来说去,还不是嫌弃她小门小户,配不上你这世家郎。你既知自己不过是个庶出,若你真是有心,大可在你父亲面前替她争取,你从前做的错事,哪一件不比看上小户人家女儿更丢范家脸面。”
“就是,”吴敬帮腔道,“婉儿说得对,这世上多的是你们这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依我看,莫不是你既想要个出身良好的正房妻子,又打着收了容貌姣好的秋月做小的如意算盘。嘿,别说,你还真有几分小聪明,两边不耽误啊!”
吴敬笑出声来,乐呵呵的扭过头来,想要找个人来配合自己嘲笑范悦。却在目光触及到庆阳和玥儿煞白面色的那一刹,猛然醒悟,“当然了,你这种行为实在可耻,我吴敬就绝不会做出此等下流行径。在我心上,永远只容得下一人,今生今世,亦非她不娶。”
说着,眼角余光偷偷去瞄唐婉,看到她脸色如常,并未在意,才松了口气。而后又郁闷不已,这丫头果真是没有心。
范悦听不出他那后半句是话里有话,不知他并非在说自己,只觉得受了屈辱。涨红了脸,看起来很是气愤,“你不是我,怎知我未曾替秋月争取。”
“我阿爷向来看重门当户对,像秋月这般家世的,放在平常,不怕你笑话,就连范家那些下人都瞧不上,何况是我阿爷。我兄长的婚事,是阿爷亲自挑选的,娶的是陈相公家最受宠的孙女。有这样的嫂嫂在,就是秋月真进了我范家大门,只怕也处处矮人一头。”
“所以你就想生米煮成熟饭,等到同秋月有了肌肤之亲,再逼着秋月家答应让她做小?”
“不是做小!”范悦激动起来,似乎对唐婉说出的话极其不认同。
“当然不是做小!我同秋月早就商量好的,只要我们真的有了肌肤之亲,我又非她不娶便能逼着我阿爷承认她了。可谁知...”
“谁知你们的计划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定南伯一怒之下,遣人将你强压回了长安?”对他将要说的话,唐婉可以说是一字不差的讲出来,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瞧得范悦浑身不自在,天地良心,他真不是那负心郎。
“不错,我是跟着阿爷的人回了长安,可我也是受他诓骗。他在信中写得明明白白,让我先回长安,才好认真谋划婚事,总得要先过了三媒六聘的,才不落人口实。我哪知他是在诓我,一到长安,便不承认自己亲口说的,反将我禁了足,大夫人还没日没夜的替我相看小娘子。”
“你父亲可没有骗你。”吴敬适时说道。他在一旁听得仔细,定南伯在信中写的,是他回了长安谋划婚事,这成婚的对象可未曾点明,因此,不算诓骗。
“是了。”范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个蠢人,就在谈话之间,他也看出了几人的身份。
锦州城里出名的就那几个。行事大胆,又同秋月扯上关系的,近来只有天机阁那位小娘子了。既是她的话,只怕她想要查明真相的迫切心情丝毫不亚于自己。
只是那说话比她还要难听的男子,倒是不晓得什么来路,看起来二人关系倒是亲密。
“我被禁足这段日子,也想明白了,父亲从头至尾,并未答应我与秋月的婚事。他要的,只不过是我安分守己,娶一个同我范家门当户对的娘子。至于秋月,从一开始,不论我们如何谋划,她终究不可能与我为妻。”
“据我所知,你是半月前回的锦州。若依你方才所言,你阿爷骗你回长安,也是大半年之前发生的事,既然你在长安已经成婚,又为何还要回到锦州来寻秋月?你找到秋月之后,见她独自一人抚养幼儿,难道对她没有丝毫愧疚?反要将其杀害又是为何?”
“我没有杀人。”范悦重复着,眼睛直视唐婉,四目交接之时,唐婉从他眼中,看见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范悦。若说先前的范悦是慌乱的,极力要为自己辩解的。那此刻的他,便是将一切事情梳理清楚后,一心要为秋月报仇的那个偏执而冷静的人。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范悦,他装疯卖傻了这么多年,如今因为秋月的死,终于要撕下伪装来了。
唐婉在心中暗想,能在伯府大夫人眼皮底下伪装这么久,此人也不简单,“我开始相信,杀人的不是你了。那么,你已经知道是谁杀了秋月母子?”
“只是怀疑,还不能肯定。唐婉,若我将我知道全部告诉你,你能否答应与我合作,将所有真凶伏法?”
“我可以答应你。”唐婉想都没想,满口应下,眼前师父在里头关得越久,吃的苦头就越多。她的手伸不进去,若是有范悦相助,至少打点狱卒关系不在话下。再者说,凶手本就是冲他们来的,范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本就笃定了唐婉不会拒绝。
“好。首先第一步,将我松绑。”范悦动了动胳膊,示意唐婉他的双手双脚还不能动弹。唐婉朝玥儿努努嘴,玥儿已经手起刀落,解了他浑身的束缚。
终于重回自由,范悦抬了抬手,勉强还能动弹,可是腿就不行了。只见范悦两手撑在地上,想要靠着臂力支起身子,却还是两腿一颤,屁股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同范悦干过的那些事相比,摔跤算不得什么丢脸,于是他干脆就地坐着,“诶,那丫头,小爷我腿麻,你来给小爷按按。还有啊,你们是不是得给我换件赶紧衣裳,打小我就体弱多病,湿衣裳穿久了,可是要着凉的。”
瞧他那痞里痞气的模样,果然不负纨绔子弟的盛名。刚一松绑,整个人又恢复了那讨嫌的气质。
除了唐婉,玥儿还没给谁按过腿,当然不屑理他,还是庆阳给他面子,冲着两条腿,一边来了一脚,不偏不倚直击小腿,滋味酸爽,从范悦那张脸上不难看出。
而后,又找小二送来套赶紧衣裳,唐婉带着玥儿出来避嫌,一会功夫,范悦就将衣服换好开门唤她们进去。
唐婉瞥了一眼穿着小二衣裳的范二郎,果然半分没有世家郎君气概,若是无人提醒,就这么走上大堂,来客只会当他是听雨阁新来的伙计。倒天生是个伪装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