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这也叫皮外伤?”唐婉厉声道。
唐鹤天挠了挠头,“真的没多大事,就是看着严重,别看流血了,其实不大痛,我这怕你担心,你这孩子,天生就是个操心的,被你看到,还不得念得我耳朵起茧子。”
管他三七二十一,唐婉抄起剪子就要剪开白布看他的伤势,唐鹤天知道躲避不开,连忙制止,自己将布条的结解开。
拆开一圈又一圈的白布,肉眼可见的血色越来越浓,直到最后一层也被打开,露出里头的伤口,一道长近一尺的口子横切整个腹部,从左腹到右腰,露出里头的红肉往外翻卷。许是被白布黏扯到,伤口处少许结痂的几个地方又在往外冒血。
深约半寸,万幸的是躲闪及时,未伤及脏器。
唐婉看着伤口,头皮发麻,这么严重的伤,唐鹤天居然想瞒过自己,就靠着那条白布绑着,金创药都没上,是嫌自己命太硬吗?
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转身跑出去找小二,向他要了桶干净的热水和毛巾,又回来按着唐鹤天躺好。
将热水倒在盆里,又把毛巾放进去浸湿,拧干,细细地,轻轻地将伤口处的污血擦掉,一连换了三盆水,总算是看起来干净许多。
又从包里翻出金创药,洒在伤口上,换了干净的白布重新包裹,做完这一切,终于没忍住,想要扑进唐鹤天怀里大哭,又怕碰到伤口,只抱过他的手臂,放声痛哭起来。
刚才明明很果断很勇敢的,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吗,还是个小丫头呢。唐鹤天嘴角弯了弯,慈爱的摸着她的头顶。
“没事的,这点伤算不上什么,当年我可是受过比这重上好几倍的伤,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不是也好端端的过来了吗。”
唐婉只一心哭着,没有搭话,他又说道:“你不是常说自己长大了吗,怎么这点小伤就把你吓着了,这点胆量可当不了我的左膀右臂啊。”
终于有反应了,狠狠抹了眼泪,怒道:“我才不是被伤口吓着了,这算什么,死人我都见过了,只是...”
后面几个字,没有说出口,唐鹤天又问道:“只是什么?”
似是给了她鼓励,泪水又决堤而下,大声说道:“只是你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唐鹤天嘴角扯得更大了,眨了眨眼,正要开口,被敲门声打断了,父女俩一惊,唐婉立马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可能引起旁人注意了。
取过被子给唐鹤天盖上,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收到身后,猛地开门。
门口站的,是面无表情的清乐,眉头一皱,问他:“什么事?”
“我听到了,来送药。”清乐的回答简明扼要,却让人一下慌了神。听到什么?为什么送药,他究竟是什么人?
唐婉挡在门口没让步,脑子里乱成一团,一时不知怎么办。
身后,唐鹤天说话了:“让他进来吧。”
这下更疑惑了,还是听话的让他进了门,反手将门关上,警惕的盯着清乐的动作。
见她这般紧张,唐鹤天好笑,“婉儿不用怕,他是我的人。”
“什么?什么时候?为什么?”唐婉很是震惊,一连发问道。
清乐将药拿给唐鹤天,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到她满脸讶异,开口说道:“师父你受了伤,还是我来说吧。”
“师父?”唐婉大声忙打断他的话,这突然间身份变得太快,不怪她没跟上节奏啊。
示意她坐下,清乐才缓缓道来:“是啊,唐阁主其实是我师父,按辈分,你本应该叫我大师兄。世人都以为,我出身清贫,是有幸得了太子赏识,被他举荐给贵妃画像。”
“难道不是?”唐婉错愕了。
“这是对的。”清乐这么一肯定,叫唐婉好受不少,否则,她可真觉着自己是被耍了。
“只不过,其中少不了师父的推波助澜,我才能遇到太子。你也不必太惊讶,当年那事,牵连众多,师父不止救了你一人,我也是那时被救下的。”说着,又自嘲道“只是没你幸运,我被养在农户家里,自那以后没再见过师父,只有书信往来。”
“但也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始终记着要报仇,师父也不会这么快就安排我做太子亲信,我才有机会光明正大来找你们,助你一臂之力。”
许是唐鹤天在他心中的形象太过复杂,清乐似乎真的只是来送药,并不关心伤势如何,说完,放下茶碗,起身走出去,顺手还关上了门。
唐婉一时没消化得了这番话,换过药,让唐鹤天好生在她房里歇着,自己跑去唐鹤天原本的房里。
关了门,猛灌了两大碗茶,唐婉才开始思考清乐这番话的含义。她有太多疑惑了,不知从何问起,阿爷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哪些是自己人,清乐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是不是还会有其他和清乐一样的人?这些她一概不知。
带着一肚子疑问,还是决定找清乐问个清楚,站在清乐门口,握了握拳,终于抬手敲门。
清乐开了门,又变回了那个永远挂着一脸微笑的他,似乎刚才那个冷漠的样子是他人看错了眼,招呼着唐婉进来坐。
一进门就看到玥儿,趴着桌上头也不抬,走近还能闻到淡淡的酒气,清乐解释道:“知道师父受了伤,我便也想去探望,谁知你把这丫头塞过来。我只好叫了壶果子酒,让她自己喝着,等她醉了才去找的你们。”
唐婉心下了然,这丫头酒量最是不好,偏也不知收敛,也好,自己还有话要问。
一开口,问的却是:“我如何信你?”
清乐一愣,看了看玥儿,见唐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才意识到原来不是问这个。
“你信你义父吗?信他,就要信我。”
唐婉释然,半晌无话,是了,他是阿爷承认的人,不信他,就是不信阿爷。只是这人,若没有今日这事,还不知他竟有这层身份,更让人觉得城府太深,不得不防。
“当年的事”未等她说话,清乐便打断了,“当年的事,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这是没有要与自己聊天的意思,唐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玥儿拍醒,扶着回屋休息,没再多话。
长夜漫漫,唐婉满肚子的疑惑没人解答,只得在床上翻滚好半天,等到天色渐亮,才不安睡去。
没等睡熟,便被玥儿吵醒,在耳边大声嚷嚷着“娘子,快醒醒,刺史府又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