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泥寸寸降临,方觉寸寸惊心。
静默非是绝情意,积怨宛是火山崩。内心的仇恨、冤枉与愤怒,可以因妥协而掩饰、搁置,却还需要时间去消解,胭脂红泥却不给这磨人光阴。
一切被布置得刚刚好妥帖,情绪在崩溃边缘忽上忽下、忽七然八,冥冥中那只看不见之手,似是掌控一切。
大江东去难回首,胭脂红泥入梦来。意识体在最后一霎猛地惊瞳开眼,那是充满愤怒与绝望的眸彩。只因他想到即将扮演陈坤伦,不,是即将成为陈坤伦,无尽怨恨便如恒河坍塌,滔滔怒火更如星河爆炸。
意识体内小诗馨渐渐断气僵硬的身躯,亲人化作焦炭污泥之殇,当无尽黑暗降临,他带着满腔怒火入梦。
他燃怒入梦,她毫无所觉,只因她比他早一步入梦,寻那第九生九世缘去了。
“今生是否还与小哥哥有缘?”
谁也没办法苛责一株女孩树的情怀与浪漫。这并不表示她不担心她的小哥哥。恰恰相反,两者都是她自然而然的情绪绽放。
她的单纯里宛转着灵韵。
倒计时:5分37秒
……
……
怎能成贼!
他拒绝扮演陈坤伦!
拒绝成为陈坤伦!
怎可成贼!
那恶贼毁掉了他的一切!
生活
未来
幸福
他拒绝扮演陈坤伦!
胭脂红泥似是听到他满腔愤怨,没有让他扮演陈坤伦。
身后是浩瀚无垠的宇宙,他在虚空里奔跑,燃烧着积怨愤火,宛若一个小火人,停不下脚步,永无止尽的奔跑。
不能停下,不可以停下,停下这烈焰便要将他焚烬,他还没有将错乱的秩序搬回正规,还没有回到那原点。
他不能死,不可以死,不想死!
如同所有充满执念的冤鬼般,毫无逻辑与理性,只是被这股从灵识深处喷发而出的烈焰,裹挟着往前跑……往前奔……
梦里不知身是客,更无时间这等观念,他只是跑……只是奔……前方出现一段灯芯,他冲向灯芯,点燃烛火。
虚空变作一条东逝之河,滔滔江水东逝去,他被波涛卷走,一个清淡的声音在耳骚回旋:“与君之约……还不到时候……回去……回去……回去……”
江水将他冲入无尽漩涡,眼前是一片空白,宁静之白,刺着他满是怒火烈焰的身躯。他踩在一个巨型瓜上,被一面壁障阻住脚步。
“好熟悉……这等感觉好熟悉……陈坤伦!陈坤伦!陈坤伦!”
透明壁障前裂开一卷螺纹,他看到那个熟悉的房间,电视里中央电视台正在播放大型舞会,琵琶声声绕梁,有一个古韵灵眸的少女,抱着琵琶声声宛约藏尽哀愁,只听她吟:
荷叶生时春恨生
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
怅望江头江水声
宁静之白上,泼墨似染痕一点红泥,点向那琵琶声声少女身。
少女身里竟飘出一缕鬼魅,那竟是小诗馨……
“砰!”
“砰!”
“砰!”
锰钢制作的冷艳手铐,在一团黑涡里猛叩响,视野被这异常刺耳的闷动吸引。
只见螺纹之后,宁静之白上出现一卷污墨漩涡,声声叩动,正是从这黑墨漩涡里刺出。
“陈坤伦!”
他看到了“他”。那张天下至善的俊美面庞,还有那凶恶如魔的滔天气焰。
“他”戴着闪烁银色冷光的锰钢手铐,坐在被告席上,瞪圆一双不忿、偏执的眼睛直勾勾盯向他。
……
……
陈坤伦宛若梦魇,回到那噩梦一刻,他不停敲打被告席,受尽天下奚落,感受人间至漠。
他不停敲打被告席,怨恨与不屈,还有郁积心底无处发泄的愤火,叫他不停敲击被告席。
“砰!”
“砰!”
“砰!”
他抬眼看到前方有一团模模糊糊的白,那白里有一卷裂螺,螺纹里闪烁着一间他快将遗忘的房间。
直至他看见那个瘫在沙发上身影。
那是他!
液晶电视屏上,播放着中央电视台惯常的大舞台,舞台上有一少女,正在弹奏琵琶。
那少女……
是她!
……
……
王小空看见陈坤伦盯着那螺纹里画面陷入一种诡异沉静的回忆里。
恍惚间,那卷螺纹裂痕里,琵琶声声戛然而止。
“喵~喵~”
那是暴雨倾盆的黑夜,他看到那个少女……不……他眼里那个少女早成了小诗馨。
小诗馨披着一件雏菊色雨衣,怀里端着一小袋猫粮。
这座城市,晨间是人的世界,夜里是猫的世界。
被人遗弃的宠物猫,成了流浪猫,在城市黑夜里构建一个属于流浪猫的钢筋荒野。
暴雨倾盆,陈坤伦和小诗馨一同出现在街灯朦胧的街道里,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手里都端着猫粮。
黑夜是流浪猫的世界,健康与卫生的城市让流浪猫渐渐难以生息,它们只能找最肮脏的下水与食物,细菌交叉感染,瘟疫化作疾病,有些流浪猫甚至开始偷盗人类,用暴力撞击人类设置的玻璃门,而有能力的人则开始救助流浪猫,没有能力的人,只能如他们在夜里,到这片流浪猫的天堂,穿街引巷呼唤着寻找着饥肠辘辘的猫儿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异的四音笑,震动宁静之白,王小空踩在巨型瓜上,恨不得冲上去杀掉陈坤伦,偏偏被透明壁障阻挡。
陈坤伦发现了他。
他眼里陈坤伦那张俊美面庞上,尽是邪恶与扭曲。
陈坤伦从被告席上,猛地挣起,扑到污墨漩涡尽头,对着那面透明壁障不停敲打。
眼里陈坤伦邪恶、猖狂冷笑,“你以为把我拘到这里,就能挽回一切?”
“我就是命运之子,天命与我同在,死心吧,王小空,一切已成定数!”陈坤伦指着他,“你不可能阻挡我实现梦想,因为我是替天行道!”
“赶紧收了你的神通,乖乖在灵识宫里呆着,别给我惹是生非!”
“喵~”
螺纹裂痕里,陈坤伦和小诗馨在街道朦胧灯光下,借着商场的挡雨棚子,喂着饥肠辘辘、风雨交迫,满猫瞳警惕与威胁的流浪猫。
“喵~”
陈坤伦似被这声声猫叫刺痛,“快收了你的神通,你以为把我拘到这里有用吗?”
“嘿嘿嘿,命运真是爱开玩笑,原来她就是小诗馨,那又如何,可笑,可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
“不,王小空你休想,这个如意算盘打不响,你以为我会愧疚吗?不会绝不会,上辈子她因我而死,我因她而入狱,这辈子她还是死在我手里,哈哈哈哈——”
“天道好轮回,天道好轮回啊!”
“砰!”
“砰!”
“砰!”
锰钢特制的手铐冷光在黑墨漩涡里显得特别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