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梦幻的虚空星河,古井不波的荧惑流星,白炽熊熊的自燃烈焰。
颜色、色彩通通化作一片空白,空灵、宁静的空白,好似要告诉你人间至味是清欢。祭日那渗渗漫血、缺了一口的淋淋脑壳,满是不甘的僵硬四肢,火影摇曳下空洞无神的眼珠子,小诗馨的鬼魂缓缓从这具死不瞑目的尸体里飘了出来,打破一切人间清欢。
魇入骨髓!
王小空再度入梦去,扮演前生。
起初他是恐惧的,内心想要采取鸵鸟的回避战术,不愿靠近那宛若血痕的胭脂红泥,只因害怕他又杀了小诗馨。
真做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胭脂红泥让他梦回前生,他也只当在扮演一个角色,如同电影、电视、舞台戏曲上的角儿。
谁能想到一个舞台上无足轻重的配角,竟是小诗馨的前生。让他有理由怀疑这些梦的真实性,小诗馨怎会那般望着他,说:
“小空叔叔,你为什么又把我杀了。”
逻辑呢?不该存在的前生魂话语今生事?逻辑呢?逻辑在哪里?
他不相信。
意识却如遭雷殛!
那是从意识深处,不,是从灵识深处,霎那间他竟恰好……刚刚好……从灵识那接收到那仿佛来自前生的“基因!?”的莫名痛楚,他不知晓该用什么形容词,何等概念来解释这等冥冥中的匪夷所思,只好用了一个尚能理解的词“前生基因”。
一切都不符合逻辑的,来到冰雪幻境后,从极难感受到灵识波动直至完全感受不到灵识波动,偏偏那一时那一刻竟让他再度感受到那遥远的灵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有意为之的操控一切。
雪之女王?
还是
不知名的坟塔之神?
一个死了的神,亦有这般大神通?
流萤点灯一盏墓,恍然大悟,前方是墓地,墓地,墓地!
祭日语:“你的前方,只有死亡。”
犵党回:“留在这里,也是死亡。”
墓地,他就身在墓地!
甚至猜测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个无聊之极的神的小游戏,戏弄一个深受苦痛折磨的凡人……要他不停在苦痛与希望间来回拔河,挣扎着……挣扎着……挣扎着……
……
……
我双目麻痹而又空洞,作为木偶,不该流露出丝毫情感波光,我亦不知晓什么叫感情,又该怎么去表达,木偶只需要办一件事,将手里利刃刺入其他木偶要害。
我是一具木偶,没有名字,代号:喵,这是一切的开始,亦是一切的结束。
在我还是小木偶时,那个晦涩阴暗满是血腥与尸体的地牢里,提线者夺走我的听力、嗅觉和味觉,只告诉我,我是木偶,专用于行刺的木偶。
木偶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听令,听提线者的命令。
如往常般,眼里是一个恐惧、哭泣、求饶的身影,这是一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漂亮木偶,我听不到她在说着什么,但我知晓她在求饶,这是我常年观察来的判断。
她该是在求饶的。
我望向提线者,没有怜悯,如往常般观察着提线者那涂抹鲜红唇痕的厚厚嘴唇。
那张嘴唇动了,似是不耐,更多是厌烦,那是“杀了”的口型,提线者下令,木偶就该执行。
匕首,刺入,拔出。
准确如昔,那漂亮木偶捂着空洞洞、血柱喷涌的喉咙,倒在血泊中,直至无声无息。
我割下漂亮木偶的脑袋,放入背囊里,金行匕首化作灵根,归入丹田气海。
视野空洞而又麻木,如往昔般抓着提线者那婀娜多姿、贴身紧俏的罗裙。
那是一道暗红色的背影,提线者从不打眼瞧我,我也不关心这些,木偶只需要跟着就可以。
提线者总是带着我,四处奔波,这回又是一次漫长的旅程,我跟着提线者餐风露宿,枕星披月,荒野里突进。
路上黄沙漫天,风卷起尘土,总会带起断裂指骨、腿骨、头骨等等零零碎碎的骨头碎片。
黄沙过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山上的豺狼野兽啃着不知从何处叼来的断臂残躯,大摇大摆从眼前奔过。
山林之下,是一望无垠的黄色平原。
“杀了。”
我听从号令,杀掉一个肥硕的商贾木偶,提线者坐上马,扬鞭而去,我在马屁股后面,亦步亦趋,那马有四个蹄子,跑得是真慢。
马停在繁华的城门口,提线者下了马,这里挤到不行,到处都是木偶,城门有一排穿绛色铠甲的提刀木偶,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肃杀之气,可惜他们太弱,提线者巧笑嫣然偷偷给一名戴着翎羽盔的佩剑木偶塞了那黄白之物。
那佩剑木偶猥诈的拍了一下提线者挺翘臀部,提线者假意下体不支,倒在佩剑木偶怀里,那佩剑木偶面色顿时潮红,仰嘴大乐。
我跟着提线者入关,入夜,闯入一院宅子,那佩剑木偶正搂着三个美妾木偶,饮酒作乐。
“杀了。”
提线者下令,转身离去。
丹田气海一动,金色匕首在月夜下闪烁粼粼波光,推开门、关门,一步一步靠近佩剑木偶和美妾木偶,他们毫无所觉。
他们太慢了。
匕首,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四个木偶躺在地上,脸上仍挂着最后的欢愉,酒水洒了一地。
没有停留,返身,开门,关门,追上提线者。
这是一座繁华的城市,达官贵人木偶在烟花柳巷醉生梦死,跟着提线者进进出出,杀了一个又一个,黄白之物运走一箱又一箱。
有个小孩儿木偶拿着一根糖葫芦,撞上提线者。
“杀了。”
匕首,刺入,拔出。
咬了一半的糖葫芦掉到地上,染上热血。
提线者捡起糖葫芦,放入那烈焰红唇,津津有味品尝。
有夜里,提线者收到十八箱垒成山形状的黄白之物。
提线者如往常般例行公事收下,转手运了出去。
一排排金碧辉煌的楼阁庭园里,我跟着提线者潜行暗伏,潜入一处名叫东宫的大院。
提线者仍是那般厌烦神态,她下令:杀了。
我顺利潜入那守卫森严的禁宫,将匕首刺进黄金榻上的少年。
趁夜,提线者带着我,离开这座城市。
我知晓该去下一个地方。
木偶只需要跟着。
路上,风餐露宿。从不看我一眼的提线者,忽而紧紧望着我,透过篝火那明灭扑腾的焰影直勾勾盯着我。
我的视野仍是那般空洞、麻木的跟着她,等她下令。
很多厉害的木偶将我跟提线者围困住,这里成了死地。
她开口了,那涂抹暗红胭脂的厚厚唇瓣上下翕动,没有等到“杀了”的命令,我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提线者说了句什么,陷入沉默,我面无表情,双眼只是盯着那唇瓣。
她说:喵。
这是开始亦是结束的命令。
匕首,刺入,拔出,提线者倒在血泊里。
失去提线者,我跟个木头一般,忖在原地,无喜无悲,直至被利刃刺入胸膛,倒下前,我看到火影摇曳下,前方的草丛里,钻出一只碧色眼瞳的小松鼠。
……
……
梦在这里结束,他却还在梦里,又是梦中梦。
他看到……
他渐渐找回名叫“王小空”的自觉。
王小空看到提线者那身暗红贴身的罗裙上,泛起一团晦涩阴影,那阴影化成人形鬼影,麻木而又空洞的盯着他。
那人形鬼影……他异常熟悉……他颤栗着叫出声:
“姐,姐姐……”
人形鬼影正是他的亲姐姐王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