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
……
诸葛娇娇将皇甫嵩迎入小院,于院正中的茅草棚大厅故意冷落皇甫嵩。只因她瞧见了来者露出的一点胆怯,来者不善,借骑天师之面压压对方气焰是极好之策。
王诗馨小朋友无意中帮了诸葛娇娇一把。
她吩咐小姨子王月灵将女儿带入屋里,亲自到灶台切了盆清甜爽口最利嘴的大西瓜准备待客。
视线从灶台望向立于简陋木桌旁,珠光宝气,雍容而立,显得格格不入的皇甫嵩,她再度与皇甫嵩对视。
皇甫嵩轻摇牡丹小圆扇朝着她雍容一笑。
这笑,让诸葛娇娇不寒而栗。她太熟悉这般笑容了。
表面和气,笑里藏刀!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世家大族必修课业,打人要一拳打在后脑勺上!
端着西瓜,行云流水,落落大方走出灶台,灶台外蓬松泥土上有一个小坑,这是一个完美的圆锥形小坑,侧壁非常陡,一只蚂蚁探索着爬向小坑,殊不知那是狩猎者布置已久的陷阱,蚂蚁陷落坑,坑底沙下藏着一只蚁狮,形状如怪兽,见猎物掉入坑,蚁狮无情地用巨颚终结了猎物之命,饱餐一顿。
诸葛娇娇轻轻蹙眉,家里的蚊虫蛇蚁又多了。
土西瓜跟在诸葛娇娇身侧,谨慎提防,灵敏的狗鼻子嗅出了来者不善。
平凡的农家小院来了高贵的客人,让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的王家人惊魂未定,躲在茅草屋里频频窥探,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雍容华贵者,上位者不怒自威。
这是权利与生俱来的气场!
诸葛娇娇淡定从容,古井不波,不露喜怒,内里却是波澜起伏。
这会天色亦是相当诡橘。
清晨淡薄乌云蔽日,彩霞似霓虹般透云而出,天空披上粉墨渐变的霞衣,时值立夏至小满的过渡期,灵力过份充沛的象谷村却展现出四季迷彩,早失了原有季节轮换之常。
当下,
春雷声串不见雨,霞衣天幕半染墨。
风雨欲来?
诸葛娇娇暗自思量:“客倒是不请自来。”
此来何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值此敏感时刻,对方以客自居,诸葛娇娇只好笑脸相迎。毕竟撕破脸皮不符合己方利益!
屋里传来小儿子啼哭之声,显是被春雷惊扰梦乡。举手投足皆关系家人命运,诸葛娇娇很久没有这般聚精会神,严阵以待!
“寒舍简陋,小女顽劣,让老夫子见笑了,请坐,品尝一下自家种的瓜,分外甘甜。”
她故意请皇甫嵩入座,观察这位珍颜如命的大汉书院老夫子神态。
这是诸葛娇娇的一分试探。彼此心知肚明的无形之语!
拉帮结派,官官相护是世家大族必修课业,远离污垢泥潭许久的诸葛娇娇不动声色间,唤醒了儿时回忆。
来者何意,是敌是友,试下便知。
皇甫嵩如一朵娇艳牡丹,媚眼里撇了一眼脏兮兮竹凳,她一生雍容奢华,极珍视羽翼容颜,何曾落过这等下三滥之凳?
隐隐约约间她闻到一股异味,吃过鸡肉不曾见过鸡样的皇甫嵩并不知晓这是小鸡粪粪的味道。
小圆扇送清风,扇走这等异味,皱着眉头勉强入座,屁股怎么都不适应,隔应得很,她撇了一眼竹盆上的西瓜,这等乡下之物,怎配入她尊口?
“这瓜真香。”话里称赞,手不见动。
皇甫嵩手摇牡丹小圆扇,很好藏住这份从骨子里升起的厌恶与轻蔑,面目和蔼道: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小师妹何必跟姐姐见外,这不咱们又上了同一条船,做了同一对蚂蚱,真是可喜可贺。”
表象淡蓝如海,内里波澜起伏的诸葛娇娇暗暗送了口气,却更加提神戒备。
她和皇甫嵩按照辈分上算,确实是同门师姐妹,他们都是皇帝,或者说是院长的关门弟子。只是这层关系只可意会不可言明,如今皇甫嵩当众宣之于口,这是一分亵渎,亦是表明一分诚意。加入骑天师阵营的诚意!
武帝时,大汉书院历任院长便由皇帝亲自担任,院长之下则是左、右、影三大副院长,亦即三公。
皇甫嵩是先帝恒帝刘志门徒,诸葛娇娇则是当今圣上灵帝刘宏门徒,然而实质上大汉开国至今,除了高祖历任皇帝皆是同一个人,那便是高祖吕皇后吕雉,朝堂之上,这是个公开之秘,却绝不可宣之于口!
“遥想当年你我两家何等亲密无间,小师妹还与吾侄坚寿指腹为婚,自打你去后,坚寿那小子亦发誓终生不娶,至今还是吊儿郎当一个,叫人唏嘘。”
“往事不堪回首,恩恩怨怨奴家早已放下。”诸葛娇娇抓取一块西瓜送入嘴。皇甫嵩言及这层关系,让她想起那悲惨之夜,想起深陷吕雉魔掌的亮。
她知晓皇甫嵩真正用意要来了,表面自然不敢露出分毫神色。果不其然,皇甫嵩铺垫之后,随口问道:
“孔明那小子还好吗?记得他出生时,我还给他送了一对月明珠呢,小师妹何不把孔明叫出来,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年纪大了,就是这一点不好,念旧情。”
诸葛娇娇轻轻放下瓜,“孔明到骑天师那学艺去了。”
皇甫嵩一听顿时笑靥如花,“想不到孔明竟已是天师高徒,上次有缘得见天师尊面,奴家真是三生有幸,寤寐思之,还请小师妹帮忙引荐引荐。”
以皇甫嵩之高龄,足以配上老身之称,可她却坦然用了自贱身份的奴家。
这只老狐狸。诸葛娇娇不动声色,“师姐怕是错认了,那位老婆婆只是骑天师门下一介扫地的,实在不足挂齿。骑天师神龙见首不见尾,奴家亦是不曾得见,这事要等孔明回来方好斟酌。”
……
……
春雷声声天色渐暗,风雨将至,诸葛娇娇相送皇甫嵩至王家农院外。
“小师妹还请留步,天公不作美,师姐下次再来讨一杯茶吃。”
一番试探后,皇甫嵩便要离去。篱笆院门外,兽吼声绝,虫鸣鸟叫,皇甫嵩紧紧拽着诸葛娇娇双手,一再叮咛,“如今两家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蚁,骑天师那有什么风声,小师妹可万望知会师姐一声。”
诸葛娇娇寒暄应付了几句,在皇甫嵩转身前,她半似真心半似作态,忍不住问道:
“亮,还好吗?”
天色一暗,春雷连闪,诸葛娇娇瞧见皇甫嵩展颜一笑,如同一朵娇艳牡丹,眉目生动,媚眼如花,如同藏于沙坑底下的蚁狮,等待自投罗网的猎物般,深深凝了她一眼,一副胜券在握姿态。
“皇子辩,好得很。”
这只老狐狸!
可惜,她还是没能忍住!
亮……她可怜的亮……
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无言交易。
“师姐想在那瓷碑处盖一座别院,以表忠心,还请孔明在骑天师那多多美言几句。皇子辩那师姐自会帮你周旋!”
一座别院?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奴家自当让孔明替师姐美言几句,但这别院可不能建得太大。”
“不大不大。”皇甫嵩轻摇牡丹小圆扇,“只需六十子弟便可!”
“三十。”
“有劳,小师妹。”
“奴家自当尽力,一切皆尊骑天师之命,若是不成,还望师姐海涵!”
“小师妹尽力便好。”
牡丹花傲然转身离去。
诸葛娇娇感受着此间充沛的天地灵力,心里暗道:“这算是最好的结果吧?”
皇埔家有心问鼎三公!
诸葛娇娇遥望暗沉天色,“不知小叔子那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