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操场的一方墙角,尤大川扒在墙上,透过高拦网,看见外面修自行车的师傅和两个穿着迷彩跨栏背心的大爷正打着扑克牌。
修车师傅定坐旧木桌一边,此时眉头紧锁,干涩的嘴唇上叼着已经烧有很长烟灰的烟头,歪头眯眼看着手里牌,脚后跟不断在地面上晃点着,看样子得有半天没动作了。
突然,其中一个穿着迷彩跨栏背心的大爷喊了一嗓子:“五六七八九!顺子!”说着,狠狠摔出五张牌。
修车师傅见五张牌落桌。陡然发自内心的喜悦,跟喊一声,烟头都被震掉了也视若无睹:“九十勾圈铠!”随后也狠狠的把五张牌摔在桌子上。
“过!”
师傅笑着就弯下腰,把脑袋藏在桌子下面要捡烟头。
突然,一块小泥石扔在桌面上,迷彩背心的两个大爷抬头望去,就见尤大川双手扒着砖墙,隔着拦网,看着二位大爷不断昂点着头,挤眉弄眼。
修车师傅捡完掉在地上的烟头,继续叼在嘴里。随即翻开袜子,就要从里面掏牌出老千。
师傅笑眯眯的把牌合在一起,刚一抬头,却发现两个穿迷彩背心大爷,双手撑在桌上,探着脑袋怒视着自己,刚才出老千的一幕自然也被发现了。
师傅苦笑一声,场面很是尴尬,而两个穿迷彩背心的大爷抓过修车师傅就大骂,嘴里残留的茶叶都喷了出来:“你个老丫庭的!玩儿赖?!信不信老子把你这破修车摊干掀了?!”
“别别别,老哥,消消气消消气,要不这次就算了,我把钱都还给你们。”修车师傅尴尬讪笑。
“少他妈扯犊子,还钱就完事了?”
“老哥,那你说怎么办。。?”修车师傅抹了把脸上的茶叶。
“报警!”
这时,一直没吱声的那个大爷赶紧吼住:“你他妈被你老伴揍傻了?这要是闹到派出所被咱俩老伴知道闺女给的私房钱用来赌,就咱俩那虎老娘们性子的玩儿意,皮还不给咱扒了?”
“老哥。。我多嘴一句。。你俩老伴。。是一个人吗?”
这话一出,惹的两个大爷是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他这张欠嘴扇飞:“扇他!这必须得扇了!说话多他妈欠揍!我俩老伴是亲姐妹知不知道?!”
“他妈的!死到临头了,嘴巴还这么欠!老王!给丫老虎钳子拿过来,我给丫舌头薅下来!”
修车师傅这回是真怵了,这人真是越老越混蛋啊,修车师父眼泪都快下来了,求饶不断:“老哥,我没别的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别当真。”
“赶紧说怎么办吧!我俩要不满意,你丫舌头也别想要了!”
“算了吧,还钱就完事了。”王姓老头看着围观的人有些多了起来,开口说道。
“我还!我还!”
听见修车师傅这么说,王姓老头转脸又对着坐在树荫下的小阶梯上唠嗑乘凉的大爷们喊着:“他赢过你们谁的钱!今儿管退!”
所有人看向这边,却无动于衷。
“赵老头,你前两天不是说输了五块吗?”赵老头没说话。
“怂个啥!这家伙出老千被我俩逮到了!正经退钱!”
“得,最后一遍,没人想要回去我就不管了!”
“他昨天赢我五块钱!”赵老头率先起身开口,随后又一帮老头起了哄!
王姓大爷满意的对着修车师傅说道:“丫庭的还钱吧?”
修车师傅是发现了,这俩老头不是坏,是真混蛋啊,哭丧着脸诉求着:“老哥,跟他们打我是真没出老千,就今天出了还被你们逮住了。而且那俩脑袋没毛的老头我见都没见过,他们就在这起哄。放过我吧。”
“少他妈废话。也就是我俩好说话,这要是让我俩老伴听见你刚才说的话,不让你吞个改锥,嚼个车链子什么的,今天你都别想走!”
“哎,这么毒是你老伴,我老伴可温柔点,她顶多就是。。”王姓大爷说着就贴在修车师傅的耳朵边上呢喃了两句,修车师傅脸色瞬间更加难看了起来。
修车师傅咬了咬牙,略加思索:“得!我还!我都还!”
尤大川踩着垫脚石,扒在墙上就静静地看着看着下面的一出好戏,不怪这修车师傅今日轮得被人如此欺负,其实他人品一直很烂,已然都属于光明正大的讹钱。
平时故意把打气筒的踩板弄坏,用胶水简单粘住,以至于人家打着打着气,就铁定会把脚板踩掉,这会,他就该过来要赔偿钱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种花招,什么把手又断了,充气柱打坏了,简简单单一个打气筒,乱七八糟的各种讹钱花招那是被他玩的不下五六种。
故意打爆胎,说轮胎质量不好,顺势就来了个一条龙服务。像穿着校服的学生小孩,要价就更肆无忌惮了。
这样下去自然没生意,但是人家有的是办法,收摊回家的时候,路边人家暂时停放的自行车,不是被他偷摸扎胎,就是破坏闸门。
有一次因为破坏了人家自行车的闸门,车主刹不住车,把一个女孩撞的摔倒骨折,车主赔了人家大几百块钱,因为没证据,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就这种缺德事,他是屡试不爽。
不光在修车上面耍混蛋,打牌也是把把出老千,专门赢老头老太太的买菜钱。
靠这缺德本事,他一个月赚的钱,一脚都快能踏进富豪的经济实力的层面了。
前两次尤大川好心提醒牌友,没发现就算了,这次既然又撞见了,那必须得再好好招待一次。
修车师傅心痛的还完了钱,拿到钱的老头们心满意足的也都散了,估计最高兴的还是其中三个凑热闹,白领钱的老头了。
两个大爷拿着印有“为人民服务”的茶杯,一边走还一边还骂骂咧咧的:“敢他妈要在部队这么玩,屎给他打出来!”
“你别说他,你丫以前也玩赖没少被班长训出屎。”
“我说他,你老跟我抬什么杠!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非得逼我给你来套军体拳,让你闭闭嘴?”
“多大岁数了还吹牛逼,真当自己还年轻呢?军体拳,打半截自己估计就把自己累死了。”
“老王八蛋,咒我是吧?我今天非得给你丫来一套!”
“对了,你刚才跟丫嘀咕的啥?”
“不能告诉你!”
两位大爷说着就走远了,只留下修车师傅一人气的锤足顿胸:“两个老不死的,没两天蹦头了,还多管闲事!”
“嘿!”尤大川叫了一声修车师傅。
修车师傅抬眼一看,就看见尤大川扒着墙,探个脑袋。
师傅淡然问道:“工具用完了?”
尤大川点了点头,随即就从垫脚砖上跳了下去。
师傅随后蹲在墙角下,挪开了一块木头板子和压住的石头,一个脸大的小洞显了出来。
尤大川也把刚才垫脚的石砖挪开,把一班工具从洞里塞了出去,给了五块钱。
“就五块钱?说好了二十块,我才把这套家伙式借你用的。”师傅看着手里的五块钱,显然有点不满足。
尤大川抠了抠鼻子,脸对着洞口说道:“我刚才还提醒你出老千要露馅了呢,虽然你还是被发现了,但是光凭一点也值个十五块了吧?”
“你什么时候提醒我了?”师傅一脸懵。
“你蹲在桌子下面翻袜子的时候,我就一直扔干泥巴提醒你呢啊。”
“我靠!你个小瘪犊子,你是提醒我呢,还是提醒那俩老东西呢?”
“当然是提醒你了,放心,回头忽悠两个学生去你摊上修车。”
这话一出,修车师傅也就做罢:“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