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挨了十板子,小小的屁股被打开了花,被宫女们抬了回来,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额头冒着大汗。
因为是皇上下的命令,就算张嬷嬷费劲全力求情,太监们也没有一丁点的手软。可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被巴掌宽的木板子打在身上,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张嬷嬷看了更觉得心疼。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明月不停的念叨着。
“好了,别说了。”张嬷嬷帮云栖敷着药,周围的宫女们看着那皮开肉绽的画面,纷纷扭过头去。
云栖的身体因为疼痛不时的颤抖,却咬紧牙关嘴里没说一个疼字。
“谁能知道这个庄嫔,尽然把皇上都搬出来了。”明月接着说。
“今天的确也不是时候,令妃娘娘又难产,皇上肯定心里烦闷,都怪我让这个孩子去。”张嬷嬷说。
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云栖疼得龇牙咧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出去,你们都出去,让云栖好好的休息。”
张嬷嬷把人轰出去,帮云栖包扎好伤口,又用热帕子将她的全身擦拭一遍,最后为她把被子盖上。云栖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她觉得昏昏沉沉的,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梦里,她想起了那寒冬腊月之时,自己躲在一栋被遗弃的破旧老房子里,用拾掇的柴点燃了一堆火,把白薯置于火堆之下。
她的身上穿着麻衣,外边裹着一件破旧长袍。因为入冬以来过于寒冷,她从未洗浴,在滚烫的火苗面前,那些残留在身上的渣滓和污垢被烘烤之后,发出一种奇怪的臭味。
云栖记起来了,她原本以为时间的流逝,那些味道终究会被慢慢忘记,可没想到在梦里却如此的真实,引得她胃里翻滚作呕,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她还记起了当时的手冷得发抖,颤颤巍巍的剥着刚烤好的白薯。
她记得那天晚上,自己不再去给火堆添柴,希望它逐渐熄灭之后,可以一觉睡死过去。但早上颤抖着醒过来,发现火堆里还有星星点点的火苗。
她记起了那时候的心中,缠绵不绝的恨意。
令妃娘娘的孩子在产后三天就夭折了,是个小阿哥,听接生婆说长得像令妃娘娘。皇上伤痛,着专人照顾令妃娘娘起居,赏了翊坤宫各式珍奇异宝。
可痛失爱子之后,令妃娘娘像是换了个人般,每日在深宫之中闭门不出,以泪洗面。
这些都是小荀子在窗外轻声给云栖讲的,挨了板子一周之后,小荀子终于在衣作坊的耳房中找到了她。
得知云栖因为庄嫔挨打,他言之凿凿的声称要报复。思来想去,云栖也想不到一个打更的下等太监,能怎样报复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便随他妄言。
每天躺在床上无事,有个人来陪自己说说话,倒也是好事。这不今儿早些时候,小荀子不知从哪里搞到一根肉干,从窗户的缝里面塞进来,正好打在了她的脸上。
“我说小荀子,你有时间就过来,还给我送吃的,不耽误事吗?”她小声的说。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他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向屋内,嘴里咬着一根长长的草叶子说。
云栖抬头看窗外,“非礼勿视。”她呵斥道。
小荀子快速蹲坐下去,朝着后院的高墙。
“我说,你在宫里怎么这么多朋友啊,什么都可以办到。”她用舌尖舔舐了一下肉干,咸咸的香味在嘴里四溢开了。
“哼,那些都是千方百计占便宜的货色,才不是什么朋友呢。”他不屑的说。
“你这样说,我还占你便宜呢。”云栖说。
“你不一样,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他说。
“是因为我们都无依无靠,没有父母?”云栖问道。
他不说话,捡起边上的一根小木棍,敲打地上的石子。
一个东西从窗户的缝隙掉落下来,打在小荀子的手臂上弹开,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他赶紧把那个黑色香囊捡了起来,上面绣着几片绿色荷叶。
“送给你吧,”云栖说,“这样就不算占你便宜了。”
“哼,你就是占我便宜。”说完小荀子便急匆匆的跑开了。
伤口好了又感染,感染之后又好,一月有余,终于结痂愈合,下得床来。躺在床上这无聊寂寞的时日可把云栖憋坏了。
好多天前,明月姐姐就在给她送饭的时候唠叨,七月初八的晌午,东华门的侧门会打开,到时候由嬷嬷带队,宫女们可以和自己的父母在那里相见。
早早的她就把自己的俸禄和得到的赏赐用麻布包好,准备在那天交给宫外的父母亲,以贴补家用。
近乡情更怯,到了日子了她反而忧心忡忡起来,害怕见着父母亲,知道家中发生了不好的事。天没亮就醒了,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
时至晌午,张嬷嬷带着见亲的宫女们离开了,衣作坊只剩下少许的宫女太监,难得落得个清闲,都各自找乐子去了。
见没人注意,她偷偷的出了内务府,端着木案假装有事,进了造办处的大门。按着小荀子的话,进了角落里的一间偏房。
屋子里面破落不堪,阴湿暗淡,到处都是厚重的尘土。她看了看周围没人,便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哇。”小荀子突然从暗处窜出来,吓了她一跳。
“你干什么啊?”她怨怒的说道,“叫我到这里来,还要吓我。”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要报复庄嫔娘娘。”小荀子说道。
“我们都是下人,怎么报复高高在上的主子?”她不屑的说道,“你还是别白费心力了。”
“你相信我。”
说完小荀子就开始谋划,说自己要在庄嫔娘娘的采仗上做手脚,并把自己做到一半的抬杠拿了出来给她看。
他说哪天夜里偷偷的去调换了,抬到一半庄嫔就会因为抬杠断了摔下来,到时候就听天由命了。
“你怎么知道采仗放在哪里?”云栖在屋子里四周查看着。
“我是夜神你不知道吗?这后宫的夜里哪里有人哪里没人,侍卫什么时候换人,什么时候巡夜,我什么都知道。”他拿出一把小刀,开始修缮自己的抬杠。
“你真是个小疯子。”
云栖从旧柜子里找到一个布袋球,拍去上面的尘土,学着大人们蹴鞠的模样,用脚颠起来。
但她实在是没有颠球的天赋,颠来颠去最多能颠五个。小荀子一边摆弄着他的抬杠,一边看着云栖手脚慌乱的模样。
“你真是蠢笨。”他说完站起身走过来,身手去要布袋球。“让我来。”
“哼。”云栖不服气的把布袋球给了他。
原本想向云栖炫耀,哪知这个老旧的布袋球不知是否因为长久闲置,哪里变了样,和自己以前颠的布袋球完全不一样,颠了两个就掉在了地上。
尴尬的模样引得云栖哈哈大笑,把布袋球从小荀子手里抢了回来。“给我吧,你不行。”
他又重新抢了回去,“我刚上手还不太习惯,下次就好了。”
“你可少说大话了,还给我。”云栖用手挽住他的脖子,用脚绊倒,把他压在身下。“你给不给。”
“给,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