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连几个星期都如此；梁远枯坐在办公室里，像个穿得廉价西服的厨子，吹着空调，有秘书妞给他端茶送水，兼带洗衣，不过没做饭，那秘书招聘会来的。
他也挪不动身子了，就上网打猎要不逛贴吧看看炒股，等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要交办业务的，这才问着女秘书道：“嗨，别擦玻璃了。郑月你过来，这都快五月了，你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呗。梁总，您都快成宅男了，也不出去锻炼，老让我给您带盒饭，那饭菜都隔夜的，再吃该呕吐了……”郑月身穿职业OL，给他斟酌毛尖茶时发现梁总的眼光直勾勾看着自己，紧张道：“我是说，别人挎个公文包出去谈生意；饭局上不买单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老板。您，有点另类。”
梁远咂摸着自己标准的脸庞，笑道：“喔，我另类了，那我给你分析分析我这个另类的人……白天吧，没事就爱上网逛新闻，晚上还经常出去应酬，不过大部分都待在办公室里；可以说是个典型的待业青年。你没发现你忽略了一个细节，这个人宅的一面，跟他以前所作所为，甚至有段时间基本在等特约电话，一般股东开会，他就出去开溜，等不开会了又消失一段时间，连厂里和店铺都不会照例去视察了。能看出我干什么来了？”
这话说得像暗示，惊得郑月恍然大悟那般道：“梁总不会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准备自己单干？那不对了，席老板会同意么，估计董总也不会答应吧……毕竟这两位挺和气的，湘城有头有脸的大亨，我觉得不是栽在钱的问题上，就是股份制分赃不均。”
梁远喝了口品着毛尖茶，看看窗外那些高楼大厦，回头道着：“是挺和气，有头有脸未必。别看他们平时出席活动，被媒体炒成商界传奇。其实背后吧，譬如大格局，少不了窝里斗，还有材料渠道、货源采购、销售环节这些，往往是看不到的竞争打压，抛开物价上涨不说，单就卫生合格率都不达标。八大菜系、水果雪糕、八仙宴这些名吃做成罐头去销售，里面利润多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么块蛋糕他俩肯定要分一杯羹，那没我什么事了，钱都让他们赚了，架空我的股份和专利不是没可能。”
“这么说，我们还是出手转让？甩掉烫手山芋总比没钱强得多。”郑月讶异道。
“其实不是我出不出手的问题，我倒是更希望席老板和董总互掐，就即便不可能打起来，对我也没什么损失。”梁远道，好一个无聊的答案，话锋一转道着：“对了郑月，你是高中毕业的？”
“我高中辍学。”
“你老家哪里的？履历表也没说是县还是镇。”
“小地方，现在统一叫县，算是城乡结合部吧，我住县城。”
梁远挠挠头发，搡搡领带，听郑月这位秘书妞说着来龙去脉，他一手压住文件，道了句别动，你看你的头发有点开叉呢。手指钳住她开叉的丝丝缕缕的长发，吓得郑月后退半步，又让梁远扼住胳膊，稳稳当当的搂着小蛮腰，隔着事业线饱满的低胸V领，关心道：“最近是不是熬夜来着？不刚给你开两千八薪资，有空买些护发甘露，一般理发店别去染了！那玩意人妖都在用，去湘城最好的发廊美容院整整面容，那离金融街不远，价格贵是贵，物有所值啊。”
是枯燥没有亮色的几丝几缕长发，郑月仿佛羞涩似的，弱弱道：“梁总，我一般不去发廊美容院，谢谢您的提醒。”
……
……
车场，刀疤等老长时间了，开得五菱宏光，一看梁远拽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身旁随个秘书带那郑月过来，他不悦瞪了眼直道着：“梁远你牛啥牛啊？就个破老板还不知道能不能带兄弟们赚千把万呢有屁可拽呀……上车，等你老半天了，没干坏事吧？跟我堂妹聊啥来着……”
“堂哥！你不要老是针对梁总嘛，自己想多了。”郑月不悦地嗔道，梁总坐进去时仿佛对天发誓道：“大哥，我梁远发誓！绝对不敢对她有半点非分之想。要有，你不早看出来了，揍不死我。天打五雷轰……”刀疤刚点火，把着方向盘，切声道：“少给我装孙子，就看不惯你那德行。”
“嗨！人在呢人在呢！刚到厕所拉稀，就不能等一下嘛？”有人喊道，从公园厕所过来，小步跑，是蔡痞子，看样真拉稀了。
“卧槽！你特么就这开了？太不够义气了！连妹子都带来了……”又有人喊着，从烧烤店过来，同样小步跑，吃着麻辣烫、撸几根羊肉串，那是老康，鼻打喷嚏辣出眼泪了。
“妈的几个兄弟挤一块，谈对象呢切！看我加速召唤术！我跑！我跑！”三牛吸溜溜的吃着刚开水滚烫的方便面，从百货超市出来，跑得老快了；饶是他再快，一身腱子肉心宽体胖的，还是被超了。
“刀疤他妹嘞，等着！我过来搭救搭救你。”山猪打了个饱嗝，叼支牙签，刚从饭馆出来的；看样有点吃撑了，手里还攥着包子，一开始慢悠悠跑，后来箭似的冲过来，不冲不行呐，兄弟们怕是要心思都放在那位身上。
“梁……梁总好！”
“梁老板好！梁老板……”
“老板好……”
“梁总！”
几乎是同时追入五菱宏光车门旁，两两一对，这帮没出息的兄弟同志看到个女秘书伴随梁总身旁，都有点加速冲刺跑步过后的气喘吁吁，“上车呐，等我让位置啊？”梁远坏笑着当起了护花使者，手搭在椅背，和郑月居中挨肩，那是防止这帮没出息的对秘书揩油。刀疤一脚点踏，2档直挂5档方向盘一拧转，吼道：“一个个他妈的光棍！对象谈不起，媳妇娶不起，老婆找不起；还想吃现成……都特么给我滚……”两三人一头倒栽葱，翻进了货车厢里，可臀部在车窗外呢！载着一车人晃晃悠悠驶离了喧嚣闹市，这光景看得人笑了。
标着丽天莱字样的酒店显得新颖陈旧，旧得是大厦饭店，不过换了块牌匾换汤不换药，像新开张的营业；梁远瞥眼带人进来了，除了厨房新换的，其它照旧没变，倒是酒店里安排两两一对的服务员洗碗端盘推餐车，或者倒马桶。人嘛，来得不是达官贵人，跑不了慕名而来的地方店老板，有些还就来吃的驴友，是食客就有个共同特点，点菜下饭那是打掩护，目标奔美女来滴。
刚招呼完几个土豪上二楼雅间，下来忙不迭伸手作请势，又招待了一番看样有钱的主。那位看样稚气未脱的丫头过来莞尔一笑，对梁远道：“梁经理啊，多少天没来呢夜里换白天，又来看场子。”
梁远正色道：“不知道你这可有空缺位置，别看你是董建武侄女，这人选管理还在我那呢。”
画眉淡唇，胶原蛋白的小脸蛋，配着高档女式职装，拽得小老板娘样，嗔道：“我可是行政经理啊，管着人力资源和采购营销，公关、餐饮包括财务也归我管。不至于这个你还干预选人的事吧？”
一看这样仿佛打情骂俏似的，众人吃吃笑着，刀疤没有笑，不耐烦了直道着：“苏经理，你俩就别打情骂俏了！梁总他确实说的真话，真的我就应个门面，不至于这个也没有空缺？”
梁远笑道：“你急啥，这不替你谈着呢！苏总，缺不缺个队长？”
“等我电话啊，喂！你那里空出个位置来……对，来了个队长，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说行就行！是吗？那按正常工资给；省得找不自在，嗯！交给你办了……”一摁手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虽然刚成年吧，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苏雪雯仿佛傲娇那般，笑道：“搞定了！你怎么补偿我？”
梁远有些纳闷，木纳道：“补偿什么？还不就燕窝养颜枣，煮几根鞭补补，回头敷面膜你不更年轻？那男的注意力得300％放你身上，赶都赶不走；还用我教你……”苏雪雯气着了，说得根本不是这意思，言外之意是啥时候分股份给存点百把八十万的利润再把豪车送人，看她小脾气性子怒斥着：“笨死你得了，亏我巴巴大老远的在这等你，利润没要成，分红没有股份不得；你说我信你干嘛呢找不自在，还不如指望卖了这家丽天莱，跟你私奔去……”
一听俱都是笑了，刀疤嘿嘿乐呵着，郑月却是脸更红了，拉过苏雪雯像姐姐教导妹妹直道着：“苏经理，别看他商人似的，这人就没个正形……采购部在哪？”一指丽天莱后勤仓库，苏雪雯道：“那，俩星期运仨俩车了，都是新进的时鲜干货，有些存柜的鲜冻肉，保不准几天换一次，库里的冷却液虽然防腐，可也包不住臭气味……”
……
……
时间卡得很准，一眨眼七八天了，到了tel监控穿身保安队制服的刀疤一转身，日常生活中枯燥无味的安保工作就这么开始了，丽天莱酒店也多了几个值岗的。
那些歪瓜裂枣的弟兄跟着上车了，梁远钥匙一拧，轰鸣声放了离合，准备换第二家甩包袱去了。
在KTV包场餐厅供职的刘帅鹏，招牌菜还就主打川锅，也兼营一点副业，什么呢水果雪糕呗。赵三牛即便千般不愿万般不肯，还是梁远一脚踹了，恶狠狠吼着敢不去那压箱底的钱可就撕票了；这话管用，屁颠进去了，准备淬火炼胆当打手，给菜包子打下手那种。
一连三两家也都是如法炮制，把老康、蔡痞子扔进那家餐厅或者酒店和火锅城去了，让王壮、陈晓棋使唤使唤……还是山猪、鸭子兄弟两脑袋灵光，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得到梁总信任，于是表着心迹还就哪家都不去，梁远问去哪，兄弟俩笑得其奸无比；一看这水货样，梁远直指摘着说你去给我监视任务去，回来提供结果，去！看有没有可能套点有用的资料，说不定都玩无间道呢。
梁远就开着车在湘城周边溜达也是相当拉风，那钱包鼓得能撑点弧线出来了，那皮包夹得，装逼呗；拽得个老板样，每次点菜都土豆丝，还净下馆子吃水饺来着，回去已是天色将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