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你说什么？”女孩以为自己听错了，九霄仙君对小女孩这声“老头儿”不以为意，笑道：“怎么，不想做神仙？”
“做神仙，可是有很多好处的哦！”九霄仙君笑吟吟的对女孩说。
“比如，再也不受人欺侮。”女孩回想起年幼时娘亲把自己护在身下被众人用棍棒惨打的景象。
“还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娘亲一双细嫩的手腕脚腕被玄铁链铐的血肉模糊，记忆中年幼时和娘亲在一起的时间里那间从来就没有走出去过的黑屋子。
“可享齐天之寿。”娘亲在陨灭前的最后一刻，还死命的抓着自己的手。
“还比如……”
“够了。”女孩冷冷地说，紧紧的攥着拳头，指节发白。眼神无比寒冷的看着所有人，咬牙切齿的说：“什么神仙，我不稀罕。”
九霄仙君渐渐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的说：“你生来就是仙身，这是天命，违抗天命落得个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清楚。”
“你以为你们是谁，呵，什么神，什么仙，真是可笑！”女孩越说越恨，仿佛把这些年受到的全部屈辱一通发泄出来，眼里好似蒙了一层血色。
“你……”九霄仙君脸色剧变，在这里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这丫头当真是想和她娘一样神形俱灭吗？
“不愧是常曦的后人，连脾气秉性都一模一样。”人群背后突然走出一个风采翩翩的年轻男子，手摇折扇，一支白玉簪半挽长发，两缕须发显得整个人很是飘逸。
瀛洲的仙家弟子们纷纷激动不已，尤其是女仙使，那男子轻轻一笑她们个个都羞的红霞满面。
九霄仙君带众瀛洲弟子一同参拜，“望舒上神！”
女孩白了他一眼，又是一个神仙，总之她对神仙一点好感都没有。九霄仙君对女孩说：“不得无礼，此乃东皇座下的望舒上神，与你娘亲常曦上神同属一脉。”
九霄仙居此话一出，众仙家弟子皆吃惊不已，忍不住窃窃私语，不止这些人，连小女孩自己都惊呆了，她知道自己的娘亲不是普通的凡人，她甚至真以为是世人口中喊打喊杀的妖怪，可是没想到……
望舒浅浅一笑，收了折扇轻点自己的胸口说：“你肯不肯拜我为师？”女孩又呆住了，众弟子投来艳羡的目光，望舒上神仙姿卓约，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一人，又是九重天对人对事最亲和的一个，从未见他收过弟子，这次倒是破天荒头一次见。
女孩想起娘亲临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黯然神伤，缓缓摇头。望舒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没关系，我带你去看看你娘亲待过的地方。”
女孩眼里顿时生出一丝亮光，但瞬间又暗淡无光，冷漠的看着众人说：“我和我娘亲唯一待过的地方，只有那间暗无天日的黑屋，浑身血肉模糊，每日受尽苦楚，你们这些所谓救苦救难的‘神仙’，在哪里？”
对面一片死寂，无人敢应。女孩说这话语气虽冷淡，但是在众人听来，已然是哀莫大于心死。
望舒眼神微暗，沉吟不语，“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娘亲的过往吗？”女孩很想知道，但是好不容易熬过了没有娘亲的那些日子，她真的不愿再去想起。
“哼，神仙算什么，内疚、痛苦、自责、后悔，你们做神仙的日子不过如此。在我眼里，和那些活得长久永生不死的妖魔有什么区别！”女孩的话掷地有声，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就连望舒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般。
“好说不成，那只能歹说了，今日你跟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望舒表面上依旧神态自若，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还未等女孩开口怒怼，望舒便将她收进自己的扇子中，轻轻摇晃着折扇，仿佛刚刚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似的，瀛洲弟子们面面相觑了，仅仅这一招显露，便可知东皇座下的上神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望舒收了女孩，对九霄仙君说：“你贸然将她带上九重天，此事天尊若知晓，你可要想好如何应对。”此刻九霄仙君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曾受恩于常曦上神，原本只是想把女孩藏于瀛洲护着的。
哪知道这丫头脾气如此之怪癖，倒是和常曦飞升上神之前的性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望舒回到自己的仙府玉虚昆仑境，一抖扇，小女孩从扇中滚落出来，望舒丝毫不怜香惜玉，见她摔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也毫无所动。
小女孩爬起来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了，没有仙气四溢的景象，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美轮美奂的仙境，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房屋。
而且是凡间和娘亲在一起生活过的房子一模一样。桌子、椅子、床，甚至床上的被褥，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小女孩呆呆地望着望舒，不明所以。望舒折扇轻挥，床边出现了一个美丽无比的妇人，正在轻拍着床上的孩童哄她入睡。
小女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下来，那是她的娘亲，她日思夜想的娘亲。望舒轻轻地说道：“你若愿意呆在玉虚昆仑境，我便让你与你娘亲日日相见，如何？”
小女孩一言不发，泪水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掉，每落一滴，眼前的幻象便出现一次波动，望舒轻摇折扇的动作微微一滞，没想到常曦留给自己女儿的灵脉如此强大。
女孩默默转向望舒，冷若冰霜一字一句的说：“我好不容易忘记她，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为、什、么！！”
最后那一句质问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怒吼，让望舒有些失神，他当真看不透眼前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孩童。
“……汐云，你就此放下罢。”望舒喊出这个名字，女孩怒不可遏的表情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是一阵悲恸大哭。
汐云，是娘亲给她取的名。
招山不见云烟过，坐与潮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