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儿死在了封后大典上。
目测距离那红枣糕、茯苓糕、红豆糕,还有不到半丈的距离。
唉,可惜了。
那日,天空白雪簌簌,落在她身上三米拖地长的凤袍上,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如鬼魅般的狂风呼啸在耳畔,撩动她头顶金灿灿、红丹丹宝石点缀的金步摇上,发出银铃般碰撞的声音。
忽而,凤袍内传来的刺痛感越发密集,好似有无数的小银针刺入她的皮肤里。内脏涌起一阵焚烧般灼痛,如热浪般蔓延至四肢。
阮绵儿的视线变得模糊,只觉得台阶上暴君那俊美无俦的容颜变得很模糊。
噗——
一口鲜血不可抑制地从她红艳艳的唇瓣中吐出,落在铺满白雪的地上,点点殷红如同宣纸上刚下笔的红梅,层层晕染,泛开。
刺目惊心。
她终于倒在距离那些糕点几步之遥。
绝望地朝着北殷国人人畏惧的暴君,颤颤伸出那只布满青筋的手。
冷风刮面,内心苍凉一片。
她说,阿遇,救我。
他们说,阮家九女,命贱,无凤命,不可为后。
他不信,偏要逆天而行。
结果,穿上凤袍的时候应验了吧。
哭唧唧,阮绵儿好想尝一口御厨的新品呀~
……
环境肮脏的地下诊所,少女面容惨白地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单人床上,毫无生息,宛若死人般。
皮肤过分地白透,手臂上的青红的针孔,令人怵目。
忽然,她脖子上多出了一根红绳子,绑着半块通透的太极图案护心镜,侃侃垂到她心口处,泛着淡淡的红光。
红光亮了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而站在她身边的猥琐油腻的中年男人显然没有发现这个异样,冲着护士招手,“再抽点。”
旁边穿着花衣衫的女人扯了扯他的手臂,阻止他唤护士,声音带着迟疑和害怕,“别把人给弄死了,都抽昏过去了。”
男人斜眼瞪了花衣衫女人一眼,眸色凶戾,“懂什么,就是昏死过去,才能多弄点。等这丫头醒过来,肯定要闹的。”
护士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到底抽不抽?”
“抽!”男人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拍案。
躺在床上的阮绵儿,刚恢复意识时头重脚轻,感觉应该是到了地狱。
她眨着鸦羽般光洁漂亮的睫毛,睁开眸子,眼瞳猛然缩了缩,一根细长的银针朝着自己步步逼近,一惊呼,出于本能猛推开了那个穿着奇怪白衣服,手持利器的女人。
“救命呀——嬷嬷救我,陛下救我。”
阮绵儿推开护士,如同鱼儿般溜了出去,没命地狂奔,进入一条幽深的后巷子里,漆黑不见五指。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贱骂的声音。
“白眼狼,你给老子站住!”
“小贱蹄子,你别跑!”
阮绵儿没命地跑,小巷子里头胡乱地钻。
小脚丫传来刺入锐物的剧烈疼痛感,越来越痛,步伐越来越慢,冲出小巷子路口时,一道刺目的光射过来,好似看到了什么,想也没想冲了上去。
砰——
小身子撞上了一辆玛莎拉蒂的引擎盖,额头不可避免磕在上面,透过前挡风玻璃,她对上一双暗夜里都隐藏不住戾气眸子,就好似一个巨大诡异的黑洞,要把人给吸进去搅碎般可怕。
在西市里,没人不惧怕这双霸气摄人的黑曜石眸子,狭长,微吊,漂亮得过分,却藏着能摧毁世间一切的魔力。
可女孩见到眸子主人那刻,面朝皎月,满脸盛着柔光,漂亮如浅褐色琉璃珠的眸子泛着欣喜,唇瓣张合又闭上,身子因为撞击惯性,失衡往后仰,最终趄趔昏倒在了地上。
女孩气息很弱,那细若蝼蚁移动的声音,在这充满酒吧杂音的后巷子里本不可能被坐在车里车窗紧闭的秦遇听到。
然,他听到了,分不清幻境,亦或者真实。
落在心间,砸出巨响,泛出一阵蚀骨的疼痛和没由来的熟悉感。
她说,阿遇,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