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应激过头了,已经十二点,雪幽却还十分兴奋,毫无睡意。却听躺在被窝里的玄月突然开口,声音也是咬字清晰中气十足:“雪幽,我想起个事儿。”
雪幽悄声:“还不睡啊。”
“发生太多事了,我好乱,睡不着。”
“那也别说话扰民。”莫凌闷闷的声音添了进来。
杜云竟然也在:“因为你更吵了。”
雪幽吃惊,声音放大了些:“全醒着那?”
寒烨轻轻叹了一声。
雪幽低头,眼中突然染上几分落寞,指背贴了贴庭耀温热的脸颊:“哦,也不是,有一个就醒不过来呢。”
玄月赶紧岔开话题:“喂,我还没说呢,我想起件事儿。”
“大李子,生日快乐!”
雪幽一惊,慌忙去找刚才那个手机:“现在是几号了?”
“哇塞这样吗,”杜云笑道,“那还得加上洞天快乐。”
“生日快乐!”莫凌伸出胳膊挥舞了一下。
虽然都是一身伤痛,但也不妨碍大家笑呵呵地送上祝福,这么一件喜事也让众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14岁洞天境,可够你得意的了!”杜云夸赞,玄月也开始了美好的构想:“可惜太匆忙了,等回学校,咱们去吃好吃的吧!四楼那家牛排我馋了好久......”
“喂,你过生日她过生日啊?”
“要你管,吃什么都不带你!”
熟悉的拌嘴,屋子里久违的活跃起来,寒烨还笑着说要给雪幽补生日礼物。忽然,一道沙哑微弱的声音,欢笑骤寂。
“生快。”
雪幽的心跳错了一拍,缓缓转过头,正对上一双微颤的金色。
似乎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雪幽眼中涌起的泪光,只能弯弯眼睛以示安慰。
“我的天,你居然比之前醒得还快!”杜云跳下椅子冲了过来,稀奇地绕着他看:“这是什么原理?”
庭耀艰难地扭过头,咳了两声,雪幽这才回过神,慌里慌张去倒水。
扶坐起来抿了几口水,他才喘息了几声,干涩地缓声说道:“我,好像梦到了一个人,长着黑色的翅膀。”
说罢就直直看向雪幽。
雪幽简直有种被老师点名的局促感。
大家都愣了,难道他那时候短暂地清醒了一下?
“那你美梦成真了,当时你又挨了一记,掉下悬崖,是雪幽跳下去追你,然后小宇宙爆发突破洞天境,长了翅膀把你捞上来的。”莫凌说道。
“不不不我其实之前就已经......”雪幽还在尴尬地解释,但其他人都已点头表示认同。庭耀直接听得呆了,跳下去?
那如果没能瞬间突破会怎么样?
情绪一激动便牵动了伤处,脏腑突然针扎般绞痛,庭耀面色一红,哇地又吐出一口血来。
“庭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没事。”艰难止住喉中腥甜,他喘息着,金瞳竭力聚焦望向雪幽:“你太冒险了。我人摔不死,倒是要被你吓死。”
雪幽眼睛一红:“行,吓死你得了!”
“等会儿啊,我去要套干净的来。”玄月把吐脏的被子掀了起来,颇为不满地瞥了一眼庭耀:“什么嘛,人家替你担惊受怕的,你还反过来说人家。”
庭耀一噎,又弱弱地咳嗽起来,额头冒着虚汗。雪幽见他这虚弱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计较,叹了一声:“下回先顾好自己。来,我扶你躺下,好好睡一觉吧。”
炕头灯光昏黄,映得庭耀眼底青影沉重。他闭了闭眼,似是感到目光灼热,又睁开来,眸中的金色薄弱而温顺:“怎么了?”
“没有,”鼻头一酸,她别过头:“你能醒过来真好。”
他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
“好好睡一觉吧。”
那空洞被满满的温暖填上了,雪幽这一觉确实睡得很好。日上三竿,耳边说话声渐大,她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睛。
“嗯,曦媚姐?”她揉了揉眼睛才确认不是眼花,慌张地爬起来:“你怎么来了?”
“昨晚和寒烨商量了下,还是请她来了。”杜云叹气:“他这内伤还是耽误不得。”
“怎么搞的,被灵法师伤到?”曦媚秀眉紧锁,用源力查探:“经脉也受损了,我的天。”
“曦媚姐,总是麻烦你。”雪幽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害,没事。”曦媚耸肩,“你是认识他们的时间还短,不来烦我才叫奇怪呢。而且还一个比一个的不配合治疗,尤其是现在这个!”
“其他不配合的早被你丢出去了。”寒烨在旁补充。
“你也该丢出去!”曦媚回头白了一眼。
接下来,曦媚坐在庭耀旁边,传功治疗了两个小时。待到收手,她也是一脸疲惫:“好了,这样就基本稳定下来了。庭耀,”
“庭耀!”一声狮吼,庭耀梦中惊醒:“哦,哦,刚才睡着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好注意一点。”曦媚表情一收,语气严肃:“总在鬼门关蹦迪,会损根基的。”
庭耀一怔,避开她的目光:“嗯。”
“唉。”曦媚摇摇头,转而大咧咧地翻身下炕:“随你便吧!接下来你就老老实实躺着,我给你弄几副药,喝上一周再下床,听懂没有?”
庭耀连声称是,曦媚却已经对这个家伙没有半分信任:“你们都监督他哦,敢爬起来一定帮我按回去。”
“放心放心!”作为曦媚的小徒弟,玄月第一个附和,然后狡黠地一眨眼睛:“曦媚姐辛苦啦,今晚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咱们一起喝茶聊天?”
“嘁,小嘴还挺会说的,”曦媚按按她的小脑瓜:“不就是馋我的花茶了嘛,来,当然来!”
“我也馋了。”雪幽诚实地说。
“哈哈哈哈哈!”愉快地说定,曦媚拍拍衣服走向门口:“那晚上见喽,拜!”
“我送你。”寒烨闻言跟上,随手带上门。
“躺一周,”杜云挑挑眉,惋惜地对庭耀说,“那你的期中得补考了。”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庭耀还没反应,莫凌先绝望地把脸埋进了黄狗玩偶里。
雪幽和玄月这回算是见识到了莫凌对这个玩具的喜爱程度,一拿出来便抱着不撒手,活像狗子才是他的本体。
“你要是老老实实养伤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玄月在旁边揪着黄狗的小尾巴,倒也被默许:“诶,庭耀你怎么起来了?曦媚姐刚说要躺好来着。”
“我不下床,我就坐着。”庭耀狡辩,挣扎着坐起来:“主要是我躺着你们坐着,聊天太别扭了。”
雪幽看他脸色恹恹,精神倒还不错,便也放下心,想起自己之前的疑惑来了。几人也终于找到机会,把昨日的昆仑宗之战从头到尾理顺了一遍。
所有细节真相大白,所有人都心头震动,默默无言了好一会儿。
“那位前辈......”杜云皱起眉头,玄月则在感叹:“云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什么?”杜云懵住。
“你是怎么看出神像有问题的?”玄月睁大眼:“而且预判到了后面的全过程!这个计划真是完美压线,要是中间有一环出现问题,我们就全完了。”
“所以啊,真正厉害的是大家。”杜云叹气:“每个人的任务都是在挑战极限,很感谢大家都完成了。”
“尤其是庭耀。我们都还好,他是真的玩命了。”雪幽垂下脑袋,杜云也内疚地点头:“是,这回其实对不起老庭。我的安排还是太冒险了,这次能满载而归而非全军覆没,多少带点运气的成分。”
他一脸“我深刻检讨”的表情,莫凌却一撇嘴:“还没说呢,你到底怎么看‘懂’这个遗迹的。”
杜云一愣。“看懂么......其实也没有。我当时也只是基于经验推断,这九尊神像很可能是机关人一类的存在,一旦唤醒必将造成更大的混乱,给我们争取机会。”他叹气:“谁想到,这竟然是生魂炼傀,把活人的灵魂连着肉体一起炼进傀儡,再同时操控八个傀儡分身......看起来像个名门正派,竟然搞这种永世不得超生的邪术,挺叫人难以相信的。”
听者皆唏嘘,雪幽虽也跟着感叹,但心底又清清楚楚的知道,“它”是心甘情愿,甚至以此为荣。
或许这就是那个时代的人对于信仰与灵魂的选择,后人不该以自己的标准妄加评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