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无声地过去，六个小黑点渡过耸立的城关。玄月脚一滑窜到最前，与雪幽手拉手转起浮夸的舞步，少女的欢呼飞扬在寂静的夜空中。
“我的天，这又不困啦。”莫凌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其他四个人可是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拖到旅舍，炕头桌都懒得摆了，倒头就睡。
困意会传染，当睡觉的气氛蔓延了整个房间，雪幽也当即眼皮打架。终于不用睡在湿不拉几的草地上了，耳边也终于没有嗡嗡个不停的虫子叫了，雪幽瞬间无比满足。
一放松，积压了许久的疲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雪幽也没想到自己原来这么渴望睡眠，睡得那叫一个投入，全身上下都在竭力享受被褥的舒适，姿势也越发豪放，被子早被踢到天外。
第二天的阳光投进了窗户，可一屋子的人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光线越来越强，终于，庭耀被隔着眼皮的刺眼刺醒，微恼地哼唧一声。刚翻个身要继续睡，突然感觉身上有点沉。原来是早已越界的雪幽，庭耀一动，她跟着就把手搭在了他腰上。
他强忍睡意睁了睁眼，金眸氤氲朦胧。勉强看清了一秒，他就闭着眼把她的手塞回了不知是谁的被窝里，还顺便掖了掖。
时钟独自转着圈，日影探头偏移。日过三竿时，杜云一声洪亮的“我靠”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什么，什么！”玄月整个人还处在蒙圈里，头发像鸡窝。
“跟猪一起睡觉真他妈会被带跑？我怎么也睡到现在？”
雪幽还迷迷糊糊，因而莫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飘忽：“还怪别人？你会在猪圈里，只能因为你也是猪好吧。”
又有人爬起来了，骚动的声音让雪幽彻底醒了过来。唉，空气中还弥漫着让人留恋的懒觉气氛，真不想起床啊。
她一个翻身，却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触发了一声男性的轻哼。
全身鸡皮疙瘩乍起，她一骨碌爬起来，才发现——
“我靠雪幽庭耀，你俩太无耻了吧！”莫凌坐起来，嫉妒地指向中间本应放小桌子的巨大空间：“你俩把桌子吃了，好霸占这么宽敞的地方！”
雪幽呼吸微快，看着庭耀从被窝里半撑起身，温热的气息落在她手背：“没错，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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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一行人终于出了门，去往黑市变卖此行收获。黑市有专门收购药材的窗口，明码标价，大部分都可以直接折现。但像鬼脸草这种档次的灵药，还是更适合拿上拍卖场。而恰好半小时后就有一场拍卖，他们的药材便被安插了进去，还顺便得了进去一瞧的机会。
几人在大堂等了一会儿，就有侍者匆匆而来，引导他们前往包间。
黑市拍卖场的包间可不是他们开得起的，只是规定凡拍品卖家都可以分到一间。当然了，分给他们的是可选范围内最低档的一间，不过也足够玄月惊叹的了。
“还有水果！”待侍者退下，玄月立刻把手伸向桌上的果盘，感叹这地方可比交易中心大气多了。
“废话，学院那是什么垃圾档次啊。”莫凌不屑，一屁股坐到真皮沙发上，拍了拍镶着各色宝石的扶手。
“我的天，这也太，怎么能这么奢侈！”玄月仔细观察着房间每一处装潢，不时发出“哦，哦！”的惊叹。
“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吧。”莫凌直摇头，不屑与之为伍。
“世面确实没怎么见过，”不料玄月也是早有准备：“倒是见过某人冻得像只没毛鸡，着实精彩的很啊。”
当即掐灭了某人的嚣张气焰。
不仅是玄月，当雪幽走到窗边，俯瞰整个拍卖场的布局与装修时，内心也是惊嚎不止，眼睛都被闪得生疼。上层的包间档位众多，绕了一圈又一圈。下面的座椅更是密密麻麻，怕是能容纳上万人。暖场音乐已经响起，几十束交替彩光正扫着一尘不染的拍卖台。
怎敢相信，此刻一座辉煌的地宫就坐落在破败的边城地下，在走卒小贩的脚下呼吸。
但雪幽也知道，哪怕正站在同一个屋顶下，自己距离这场拍卖还是很遥远。
当拍卖会正式开始，她还没看清抬上来的啥东西，台下几百万几千万的竞价就满天飞，甚至有人嫌低魔太费劲，直接飙起了高级魔核。
“高级魔核......”庭耀喉咙发涩：“我都没敢见过活的高级妖魔。”
雪幽回想起上次喋血级攻城妖魔，也打了个哆嗦。
待竞价进入白热化阶段，志在必得的几方势力开始了争夺，拼的是财力，更是武力。气氛剑拔弩张，甚至之后可能就会掀起一场大战，但对于雪幽他们来说，捧起桌上的爆米花看个热闹就行。
能上场的拍品无一是凡物，许多神兵绝学在雪幽眼前一闪而过，快到只来得及激动，没来得及看清。
它们在主持人声情并茂几近破音的介绍下，皆有移山覆海之威，雪幽不由想，也没见谁把这般本事用在战场上？
而他们的几株药材就穿插在这些重量级拍品之间，当做开胃小菜或是饭后甜点，随随便便就卖出去了。
“嗯，不错不错。”杜云斜靠着沙发背，手中计算器敲得噼啪作响。“跟我预估的价格差不多，这样我们开学后就不会破产了。”
“只是不破产而已？”
“你以为？”他一歪头：“还要给你们天玄境搞培元丹药呢，差不多就抵消了。”
“我得再算算，”无视雪幽的穷鬼哭泣，他又凝眉思考起来：“一个安排不好还可能不够。”
得了，雪幽算是识破了这个谎言，他们只会从穷走向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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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还有十多天，校园就早早恢复了往日热闹。事实上，除却春节那几天，凤岚终年人气不散。
“嘿，你们回来了咩？”玄月打开门，失望地看到只有莫凌缩在自己床角，怀里抱着一只黄狗玩偶。
奇怪，他们都去哪里跑疯了啊。玄月嘟着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又看看唯一的一言不发的活人，撇撇嘴：“给你这么大张床真是浪费。”
但紧接着，她的目光就被莫凌怀里那只狗牢牢吸住了。这狗子远看更像只鱼雷，又胖又软的，手感一定很好。小爪子和翘尾巴可可爱爱，再看脸上那悠闲中透着蠢萌的神情，玄月内心的小人瞬间尖叫了。
“还真......真有只狗子啊。”她开始不怀好意地接近，藏在背后的手已经抓起空气。
“不然你以为这外号哪来的？”他又抱得紧了些，狗子的胖脸肉眼可见地凹了一块，直陷进玄月的心坎里去了。
她刚要来个虎扑，却听莫凌冷冷地说：“现在不是闲聊时间，回自己屋去。”
玄月眼睛悄悄瞪起，转移视线直回身子。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会自己买啊。
“回就回，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待在一块儿啊。”刚要走人，正好杜云上了楼。
“云哥！”玄月一喜，赶忙迎了上去，顺便把莫凌的屋门关紧：“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你个事儿呀。”
“好好快说。”杜云好像又忙得焦头烂额。
“就莫凌的那个黄狗子，你知道是在哪买的嘛？”
杜云的表情快速变换，很显然是在困难地措辞。看他思考挣扎了半天，到最后只能含混不清：“我不清楚，天天抱着碰都不让碰一下的......我甚至都头一回见狗子抱着狗子以外的东西......”
“诶！”拔腿就跑，玄月被他晾在走廊里凌乱，但紧接着就疑心大起。种种反常细节，饶她心再大也忽略不下去了。
思考良久，踱步再三，手机的聊天框写了再删。终于，她下定决心。
暑夜渐深，虫声蛐蛐，庭耀搭了件外衣出来。
闷热的蒸笼仍笼盖四野，但盖不住此起彼伏的欢笑声。这样的夜晚正适合携几瓶花酿，约三两好友，在林间石桌来一场牌局，然后不论输赢都对着当空明月嗨歌一番。
然而庭耀的眼里只盛着疑惑，一直走到了人声尽灭的树林深处。
“你来啦。”玄月正站在这里等他。
“到底有什么事？”还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我就是想问，”玄月一咬牙，直截了当：“莫凌以前经历过什么事情吗？”
脸色大变完全在意料之中，她干脆问得更清楚一点：“我是说，进凤岚以前，他是做什么的？”
抉择半天最后决定问庭耀，还是觉得这位脾气是真的好，而且一般不撒谎。
果然，不像杜云还有凶巴巴的疤痕掩护，庭耀脸上直接就是大写的猝不及防不知所措。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怎么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不肯放过：“你为什么还要反问我一句，难道不就是也在老家念小学？”
庭耀金眸眯起，掩下一抹反感。
“别问了。我也没窥探过你的隐私对吧。我们只是队友，有的只是将来。”也许是不想撒谎，他只丢下这么一句，转头就走。
越走越快，几个呼吸身形就消失不见。
玄月倏地一笑。看，她把老好人都问得生气了。
她特意又等了许久才回到宿舍。雪幽还在整理新买的物资，完全没关注玄月的小心思。
“大李子，”她悄悄凑到雪幽旁边：“帮个忙呗。”
“啥呀？”
“你跟庭耀更熟，能不能问问......”
“什么？”雪幽也不赞同地皱起眉毛：“过分了吧，这也有啥八卦可扒？”
“不是，我真的发现了很多可疑之处！”玄月精神一振，刚打算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分析，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哽住。
她眼前蓦地闪过莫凌昏迷中发抖的样子，零碎几句梦话中是谁都感受得到的恐惧与自卑。
几次偶然撞破，她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见的莫凌。
“？你倒是说呀？”
玄月抬头，呆呆地看向雪幽。
突然间也是第一次，她失去了打破砂锅的勇气。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