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成功出院了。”曦媚笑着说,但这笑容中纷杂情感各占几分,恐怕连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多谢。”他弯了弯眉眼。
逆着光,曦媚抬头凝视少年良久,突然低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雕工精美的细长木盒:“这个,权当庆祝礼物了。”
寒烨打开一看,那支紫玉笛正静静躺在里面。
他沉默了。
曦媚有些慌张,又向前递了递。
重新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留着吧,当个念想也好。”
檀香仍飘荡在这间房间,晨光熹微撩过窗棂雕花,物是人却非。
念想?那一刻,她真的担心,他会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边城车水马龙,喧嚷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而他眼眸深处一片死寂。
本想亲手了结一雪前耻,却演出了另一场笑话。
越靠近,越会被伤害。
我这样的人,合该永远独行于晦阴雪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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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幽动弹不得地躺了三天。这天早上,当她终于能摇摇晃晃挪到窗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窗外旭日刚越过城墙,关墙内砖墙屋瓦鳞次栉比,皆身披神圣金辉。万物新生之感笼罩下,雪幽却微微皱眉,内心有些莫名的怅惘。
纵有生离死别接踵而来,这世界也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原来在整个天地眼中,个体的悲欢离合是这样微不足道啊。
众生如苦海浮尘,各有执迷,毕生流荡。这世间精彩万千、处处皆情,可同时又是一场冷漠的独角戏。
只管成为最想成为的自己吧。
留下的人继续拥有晨曦的抚慰。雪幽看向天边飞起的霞光,似要用一声喟叹叹尽胸中郁积——
唉,行了,现在是新的一天了!
经曦媚告知后,雪幽也收拾东西回到了凤岚学院,直奔练武场而去。
“寒烨,是我,雪幽。能让我进来一下吗。”
等了好长的时间,门终于开了。
心情蓦地激动,雪幽赶紧把想好的台词再熟练一遍,抬脚走了进去。
寒烨站在兵器架旁边,正倚放好长枪,然后转身,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一遍,喉结微动。
“寒烨,我......”雪幽还没开始说,耳边风声乍起,身体条件反射地就退了几步。
毕竟被这狂风的主人捅过一枪,雪幽不介意,可她的身体记得。
寒烨的手僵在半空,眼眸暗了几分。
雪幽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他只是心急如焚,想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也后退几步,雪幽快步上前,几乎是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寒烨这真的不怪你......”
她将他的手拽到自己腹侧,让他抚上那伤口:“你看,我真的没事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未来还很长不是吗?”
“你身体刚开始恢复,先不要给自己加强度这么大的训练了......”
寒烨站定,在雪幽的碎碎念中沉默良久,终究将手缓缓拿开了。
“没事就好。”他喉中干涩,但还是坚持着说完:“我......不配再立什么誓言了,就到这里吧。”
“对不起。”然后他抬手召枪,决绝离开,再没有回头。
似乎已经察觉到某些不可逆转的改变,雪幽立在原地,沉进慌张与绝望的深渊中。
几天后,若璃的葬礼在连港举行。在雪幽看来,这代表着一连串事件的最终落幕,但同时也是一个花季少女生命的终点。
结束了吗?看似如此,却又如一个节点,悄然改变了很多人一生的轨迹。
站在主持台后的仍是庭耀,死气沉沉的大堂内回荡着他的声音。按时起灵,庭耀走下台,站到雪幽旁边,一起目送着棺木永远离开这里。
“伤还好吗?”目光仍在远眺,他开口问道:“撑不住别逞强。”
雪幽愣了一下,冲他摇摇头:“曦媚学姐很厉害。再过两三天就可以痊愈了吧。”
“又走了一个......”玄月在旁边抹着眼泪:“若璃,若璃也好可怜啊。都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这不公平……”
杜云长长叹了一口气,耸肩道:“或许,她做她所想,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也不枉此生了。”
葬礼结束,雪幽跟随家人回家,刚与庭耀对完台词,还要把“随军出征”的故事圆完。
父母虽然相信了这套说辞,但显然心存疑虑,圈子也不大,这么短的时间内一连折掉两个,实在太过蹊跷。
心照不宣也行吧,雪幽心道,干脆无忧无虑地在家中吃吃喝喝,享受久违的休闲时光。
放松的夜晚不仅属于雪幽。尼布楚酒吧的吧台前也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玻璃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庭耀仰头一饮而尽,不耐地换回酒壶:“你与莲沁说了?”
杜云抿口酒浆,点头:“答应得很爽快。”
庭耀“啧”了一声:“我们想得挺美,人家能愿意吗?”
“问题当然就在这功法上喽,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杜云抬头冲他一挑眉:“之前也算有过铺垫了不是?”
庭耀面露愁色:“但我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听起来太荒谬了。”
“酒保再来一瓶。”杜云挥手招呼着:“这可不像你啊,关键时刻磨磨唧唧的。不过也没事,还不急。”
“行吧,那我们来说说比较急的。”庭耀敲敲桌台,凑近:“这段风波也过去了,樱姬那面得消停好一阵子,那人事部部长你领回去吧。”
“!”杜云一口酒差点没噎嗓子里,连连摆手:“你可别,我好容易松快两天。而且我也确实不适合与人打交道,你看你一上任,同学的差评立马少了一半。”
“嗯,好好干吧我走了。”杜神宫果断并且精明,根本不给庭耀开口的机会,抬屁股就走。
于是留下庭耀原地目瞪口呆:“老杜别走啊!你知不知道这帮祖宗有多难哄!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