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再一次明媚的撒进房间,雪幽猛地睁开双眼,只感觉自己就要从床上飞起来。尽管这个周末遭受了种种惊吓,昨晚突破洗髓境高阶的快乐也足以洗刷一切。
今日周一,是玄月和雪幽上课的日子。看着镜子中身着校服,白皙胜雪的自己,雪幽却终于记得在得意之时注意空白的校徽。在这里,永远不能得意忘形。
从宿舍X区走出,如百流汇川般跟随人流走向美轮美奂的教学楼,期间雪幽甚至不敢左顾右盼。“李子,你说我们真的要写作业吗?”玄月用怀疑的眼神审视四周,“这些异能者还会有写作业的功夫?”
“没听说嘛,”雪幽轻笑一声:“去年三秦省举办一个异能者的中考,难度无比之低,可全科及格的都寥寥无几。”
“但我真挺想上学,”玄月满脸憧憬的咂巴着嘴:“寒冬好帅的。”
雪幽不禁扶额,玄月千好万好,就是无条件犯花痴这个毛病改不了。
虽然异能者在凡人当中万里挑一,但九州国人口基数何其大,一个省的12-18岁异能者齐聚,数量也是相当恐怖,看看那几乎占了学院八成面积的宿舍区就明白了。初中部共六层,一个年级两层二十个班,每个班都是50人大班,但即便如此也做不到一次将所有学生塞进去。同一个班被分为ABCDE五个批次,一个批次上一天课,所以一周五天下来,一个人一周也就上一天课。
喧闹的大路,喧闹的走廊,甚至走进了7年9班教室也还是一片喧闹。雪幽本来还担心初来乍到的尴尬,现在看来......哪有人有闲工夫看自己。
吵吵嚷嚷的教室里没有固定座位,雪幽便拉着玄月藏在教室最后的一角。刚坐下不久,前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哪怕在嘈杂的教室里也是一声惊雷:“闭嘴!”
几声低低的“卧槽”过后,全班鸦雀无声。
下一秒,寒冬神奇的出现在讲台上。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玄月眨巴着眼还没反应过来。
“也许一直都在。”雪幽摇摇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身处学院的寒冬完全没了异能协会时的高冷形象,甚至穿的都是大都市里的潮流品牌。不过看起来,这里没人管老师形象。“七年九C班,你们这周是周一上课,一上午三节90分钟大课,还是12:50放学。课表......”寒冬皱眉,瞅了瞅讲桌上的纸:“你们猜啊?”
“几万年没变过啦,语数英——”坐在雪幽前面的家伙,早将双腿抬到了桌子上,以一副流氓地痞的姿态应道。
“真聪明。看你答对的份上,现在把你的臭脚拿下来,老子饶你不死。”肉眼可见的,寒冬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甚至还响起了破空之声,雪幽只觉一道寒意自她脸颊边掠过,随后便是一声沉闷的响声,一道冰锥竟真的插进了教室的后墙,此时正在渐次消弭。
前面的朋友默默地把腿放了下来。他旁边的一个男孩轻笑一声:“叫你非上C班,吃瘪了吧。”同学正了正身子:“厉害,服了。”
雪幽轻轻摸了摸脸。这课堂......恐怕要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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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终于来到12:50。“下周课在周四。走了。”寒冬终于结束了三节大课的枯燥干讲,扣上书本,一个闪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同一时刻,雪幽拉起书包,冲出后门。
“怪不得三秦省考试都没有及格的,这讲法谁能会啊。”食堂吃完饭后,雪幽心里仍有一种被骗的愤怒,“根本就是糊弄。他们这样不怕九州国最强的未来栋梁都是文盲?”玄月嗤笑一声,拍拍雪幽肩膀:“最强栋梁?我们?别扯啦,异能者不过是国家的战争机器,而我们也就是为了赚更多钱走得更远罢了。”
“好吧,我不管国家把我们当做什么,”雪幽不爽的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脱下秋季外套,晋级洗髓境高阶后,她已对初秋的寒意毫无感觉:“我把我自己当盘菜就足够了。”
玄月看看身旁人的侧脸,勾唇一笑。“我说啊,不上学不写作业不好吗?这不是咱从小的梦想嘛。好啦,我到了。”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练武场门口,雪幽看向那牢笼般的围墙,内心还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给你个忠告啊,别乱看这里面的异能者。”
凤岚学院东侧的异能区,先是练武场和演武场,再向里走就是藏书阁。但走过练武场后,路被分为了很多小径,似是有意分开众人,在抵达藏书阁之前静心。两边的小树叶片金黄,偶尔几只飞鸟路过,带来几声清啼,使得树叶微微晃动。一些叶子继续它们的窃窃私语,一些却在半空中缓缓跳完一支慢舞,静静落在雪幽脚边。
重重的叹出一口气,雪幽的心似乎又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忽然的,小路走到了尽头,一栋古朴而简陋的木屋出现在眼前,周围也多了些人声,在幽静的林中生出一派热闹景象。雪幽轻声踏入门槛,木头的好闻气味传来,里面如图书馆一般安静,许多异能者来来往往,却井然有序,无人敢造次,想来是纪律十分严明的地方。
太好了。纪律严明。回想上午那堂集市一般聚伙又散场,简直不堪回首的课堂,雪幽是真的明悟了规矩存在的必要性。
一楼是大堂,左侧的服务台后正有一个老头在打盹,上楼的楼梯就在他旁边。藏书阁共三层,二三层才是藏书的地方,而一层大堂只有一块普通的黑色大石伫立在中央。
界石,测量境界的奇石。没人知道这块界石能测出的最高境界是多少,因为异能者到了地灵境就会拥有自己的等级徽章,滴血认主后徽章是可以根据源力显示出其境界对应的颜色的。
雪幽快步来到界石前。左右张望,踏进藏书阁的异能者大多匆匆上楼而去,或是正尝试叫醒另一边的老头。舔舔嘴唇,雪幽轻轻将手放到界石上。一股温暖的能量在身体中穿行而过,雪幽感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尽全力的表现自己的力量。界石上光芒汇聚,最终凝结成五个金色大字:“洗髓境,高阶。”
喜滋滋的将这五个字默念三遍后,雪幽放下手,撒腿溜出了藏书阁。她现在只想回到宿舍,捧起《源经》向自己梦寐以求的源力进发。
而藏书阁另一边,瞌睡的老头终于被叫醒,睡眼朦胧的他,不咸不淡的瞥了眼对面界石上闪闪的金光。
冲进广袤的宿舍区,由A区1号楼到X区9号楼可是段相当漫长的距离,至少对现在的雪幽来说。所以,当她以步行的速度经过那片小树林时,就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僵在原地,僵硬的咽了口吐沫。
吐沫还没咽下去,一声痛苦的嘶吼就令雪幽汗毛倒竖,双腿不受控制的拐进了这片树林。
雪幽屏息凝神,靠着茂密的常青树丛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树丛到了尽头,她顿了顿,犹了犹豫了豫,上个周末的教训终于还是成了穿脑而过的清风,她慢慢地探出头去。
前面是一片杨树林,每一棵都高峻参天,而树与树之间铺满落叶的间隔当中,蜷缩着一个人。身上的校服早已湿透,脸埋在叶丛中,只看得出身体在不停颤抖。
雪幽一惊,慌忙回身查看,现在日悬当空,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而雪幽走的又是一个幽静偏僻的小岔道,四下再无人。
头顶的炙热阳光烤的雪幽坐立不安。算了,没人知道,地上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还是快走吧。如此想着,雪幽赶紧后退,可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匆忙后退的雪幽没注意到身后侧的石凳,脚底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就向后仰倒下去,眼看自己的后脖颈就要和坚硬的石桌边缘亲密接触,雪幽一声惊呼下,下意识脚跟旋转腰腹发力,奇迹般在空中一个转身,双手险险地把住了石桌边缘。再晚一秒,雪幽就要狗啃石桌了。
“卧槽”刚才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下意识完成,此时雪幽才堪堪回过神,也不由被自己的神奇折服:“卧槽卧槽卧槽......”
气喘吁吁的雪幽甩甩头,刚要重新站起身来,才发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地上还有个人呢......虽然他刚才没发觉我,但现在......
悄悄转头,正对上一双痛苦又无助的金眸。
那一瞬间,雪幽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我滴天那......
意识已近模糊,隐约听到身旁有人声,涣散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聚焦进那双怔愣而澄澈的黑眸,他挣扎着拼尽最后一丝希望:“救命!”
我不想就这样,开玩笑一样的死了......
那个人影动了。他真的看不清了,只能紧紧盯着那片模糊。一双温热的手在他肩头,声音仿佛来自天外般飘忽:“我......怎么办?”
他感到自己正被扶起来,但翻江倒海的疼痛又将他淹没,眼前一圈圈黑暗,最浓重的腥甜涌到嘴边,
一朵凄艳的血花盛开在校服的凤岚图腾上,其上的凤凰仿佛真的要浴火重生,但他的身体比冰块还冷。他要死了么......雪幽害怕得想立刻抽身离开,可空气中厚重的血腥味......如魔鬼触手形成的牢笼般将她死死定住。
“喂,喂!”拼尽全力,雪幽大声在他嘴边喊了出来:“庭耀!庭耀!”
“庭耀!”那双金眸又挣扎着睁开,这回眼前不是黑暗,而是白的晃眼的金星,他真的绝望了,体内的源力在不断逆流,又有一处要撑不住了......
“噗!”一大滩黑血喷溅出来,庭耀气若游丝的瘫在雪幽怀里,雪幽已经彻底感觉不到这个人的体温了,但他身体越冷,自己的心就跳得越快,快到要将自己燃烧,此时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闭了闭眼,忽然感觉那股疼痛消失了,脑子又清醒了。回光返照?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但这副即将不属于他的身体有没有照做他就管不了了。死?其实他自己早就不怕了。但有很多别的人怕......
他睁开眼,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身处的杨树林,干枯的树干,狰狞的枝条,萧瑟的秋风,在其之上永远热烈的太阳......苍天啊,你告诉我,这个该死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此时,在此地如此疯狂的反噬?
罢了,全都是我自己选的,只愿我死之后,那个地方也能彻底地消失吧。
他忽然想起来,身旁貌似有个人。但他不想费力去看了,就让自己盯着那轮永不落的烈日死不瞑目吧。
“你快走吧,与你无关。”没想到最后的遗言竟是这个,眼瞳中代表至尊的金色也充满了无力。
沙哑的男声传入耳中,雪幽怔怔的望着他,望着这个前几天还在自己眼前臭屁哄哄的庭耀,这个跻身巅峰的洞天境庭耀,生命......就这么脆弱到可笑吗?
满手他的鲜血,浓郁的血腥伴着最后的温热。“不!”雪幽突然红了眼眶:“我他妈才不会信这个邪!”她猛地直起身,让自己的脸出现在那双金瞳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重新扶起。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雪幽感觉自己一直坚信的那个东西就会瞬时崩塌。
是从六岁起,心中异能者的英雄形象。是无坚不摧的英雄,是无视生老病死的神,他们从不落泪,从不倒下。雪幽至今记得,小时候每当自己弄丢东西,干砸事情,或是看到父母被他们的顶头上司为难,深爱自己的姥姥姥爷被病痛折磨......她都是怎样在心底哭喊着,如果我是个异能者该多好!
我就可以运用源力找回那些东西,我就可以开挂一样解决所有任务,我就可以冷冷的瞥那些蛮不讲理的领导一眼让他们闭嘴,我就可以用丹药让姥姥姥爷长命百岁......
雪幽一直坚信着,异能者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异能。
但刚刚庭耀眼中,那种竭尽全力也无能为力的无奈,在雪幽心中狠击了一拳。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难道到最后,不论高低贵贱,我们都必须接受同样的结局吗?
雪幽咬紧嘴唇,盯着庭耀身上的那一滩黑血:“你是不是中毒了?我帮你把毒血吐出来?回答我!”
庭耀怔怔望着那双黑眸,连满腔热血的时候都那么纯净。“我没......”“中毒”两个字没说出来,他眼睛忽然一亮:“对,吐出来!”
谁他妈想死啊?源力要暴动,那就跟着疯狂一把吧!
庭耀冰凉的身体猛地变得如烙铁般炙热,雪幽红了眼也不管手臂灼烧般的疼痛,一手扶住他,一边手臂弯曲用胳膊肘猛击庭耀后背,庭耀痛苦的大吼一声,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庭耀再度瘫倒,紧闭双眼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表情,他轻轻用头碰了碰雪幽胳膊:“想不到,救命恩人......”
而雪幽还在直勾勾的看着叶丛上的那摊血。它居然是金色的,但其耀眼与尊贵,简直令庭耀眼中的金色不值一提。她震惊的看着这摊血,量比之前的少上一倍,却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令附近一圈的落叶莫名其妙的化为灰烬,悬浮在空荡荡的土地上。
没错,是浮着!根本就没有浸湿地面,像固体一样存在,兀自散发着夺目金光。
雪幽慢慢伸出手,却又不敢触摸。怀中的庭耀体温渐渐回复正常,但这并不意味着刚才的突变没有发生。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毒,那庭耀究竟是被什么折磨的差点没命?
不像是被害的。如果是遭人陷害,他不会以一种坦然认命的姿态去等死。那是什么呢?难道......与前几天他“再敢乱说一句”有关?莫凌的蓝色竖瞳,庭耀的金色血液......不是奇毒也不是源力属性......
雪幽的大脑在飞快转动,她感觉真相的浩然冰山就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