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是越发不好了,与狼群分道扬镳,一行人继续飞奔在莽莽荒原上。空气都压抑得浓稠,雪幽深吸一口,却还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何止是狼群?她又想到了苍戎山的雁阵,继而是北鸿何意的自己。此间气脉风骨,该属于所有在这片天地之下呼吸的生灵。
他们再没碰上成规模的妖魔群。偶尔有个百余只,雪幽冲过去就是刀光如网,妖魔的尸身还没来得及倒下,她就踩上脑袋一溜儿冲了过去。杜云打扫残局的速度都追不上近战们输出的速度,而玄月晕头转向地跟着跑,感觉自己简直像在闹市中飙车,那叫一个心跳失控。
顶着这么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天空,心头都是禁不住惴惴。不想进了满昭城,这种感觉竟更强烈了。
守城部队好像在非常紧张地筹备什么,来往的人都一脸忧虑匆忙,如临大敌。往常都会有军士来盘查证件,然后分配营地,而现在根本没人有空搭理他们。
六个人突兀地站在进城土道上,抬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雪幽有点怵了,拽拽庭耀:“这到底是怎么了?”
杜云朝对面一望,巡逻点还有个正收拾东西要走的军官,赶紧一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才得到短暂交流的机会:“兄弟,你们这是要干啥?”
“不用登记啦,爱呆哪呆哪,反正也不会有人再来了!”
“什么意思?”
“你瞎吗!”他抬手指天:“暴雪,封城!”
杜云呆了,军官急匆匆地撤了。
“他说什么?”雪幽下意识拒绝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突然起了风,似乎直刮进人心窝子里去,她边问边抱紧自己。
“他说,我们可以买彩票了。”杜云一呲牙:“雪灾,赶紧找个好点的营地,这回真别想回去期末了。”
沿着主路走了几百米,好不容易找见个还凑合的砖房。人声嘈杂腾起屋内灰尘,杜云忙着丢除尘诀,庭耀一脚踩到炕上咯吱直响:“算了就这个吧,雪马上就要下来了。”
“雪、雪灾......”玄月呆呆地重复,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会一直一直下雪吗?”
“雪,冰雹,冻雨,都有可能。”庭耀无意识地抠着桌角:“就是见鬼,不停地下,城会被困在十几米甚至几十米厚的冰雪里,妖魔和人都动不了。”
“守军的物资能撑住吗?”雪幽立刻问,毕竟六个人的储物器都满满当当,第一反应倒不至于恐慌。
“这个不用担心,关外城的储备物资常年都是过量的。”但庭耀确实有点忧虑:“我还真......从没遇过真的雪灾。听说会困一个月?”
“一个月?!那我岂不是又错过了期末考试?”玄月瞪大眼,声音逐渐变形。
“还可能错过过年。”杜云微笑着补充。
“那我妈一定会杀了我的。”雪幽说。生活太充实,一环接一环,她拖着拖着竟然有一年多没回家了。很显然家人愤怒的大刀已经等了很久,要是今年过年还看不到人,恐怕真的要完。
“现在外面还只是刮风,我们应该还有一点点时间。”杜云查探了下,叹着气活动了下身体:“走吧,给这房子加固几圈,别让暴风雪给掀了。”
庭耀和寒烨立即跟上,莫凌撇了撇嘴,也无可奈何地跳下了炕。
“我也......”雪幽下意识就要跟着,莫凌“诶”了一声拦住她:“别,男的去就行了。”
柴门吱呀咣啷,屋里只剩下两个女孩子。天当然已经黑了,但不知再过多久才能亮起来。二人相对而坐,心下都是淡淡的忧虑。
“玄月,上回曦媚姐留的茶叶还有吗。”
“啊,有。”玄月一惊,赶忙低头翻找。雪幽叹口气,翻身下炕添炉火。
寒风冲开门缝撞碎茶香,四个男人挟着暴雪的开场音摔了进来。庭耀哆嗦着踹上门,她们赶紧把瑟瑟发抖的四团请进炕里。
茶才刚冲好,热水冒着蒸汽。雪幽还在慌忙摆杯子,莫凌就直接提起茶壶,对着茶壶嘴咚咚连灌几口。
“卧槽烫。”啪地放回桌子,他边给舌头扇风边往炕上爬。
“急个卵,对嘴喝我们还嫌你恶心呢。”玄月站到地上,边撇嘴边倒茶。
暴雪肆虐,屋内暖炕热茶,的确予人心底许多安慰。庭耀后背靠到墙上,终得长呼一口气,掀了把冰晶融化后湿淋淋的头发:“你们说城头上那些兵可怎么熬啊,御寒装备都没几件。”
“全身暖宝宝也顶不了几分钟,”杜云回道,语气淡然:“没关系,都守下来了,装备不行人命填呗。”
庭耀沉默。
“没有预报。”寒烨这时候才拿出手机看了看边关通告,摇头。
“雪灾要能预报那还叫灾吗,”莫凌吐槽,“出发的时候那天气也不是太奇怪啊,怎么走着走着就这样了。”
“遇到狼就是个兆头。”玄月哼唧。
“天气预报?那快预测下这到底会下多久。”雪幽现在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回家过年,庭耀眼眸半阖,笑着偏头睨她:“那叫天气后报。”
第一晚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男生暖和过来后便把里侧让给了两个女生,雪幽拱在自己的被窝里盯着外面白花花一片,雪片像厚重的棉絮,又被狂风撕成碎绺儿,无可奈何地拍到窗上粉身碎骨。
天地盛怒面前,自己还是同从前一样渺小,人类文明远在几千公里之外。有那么几次,雪幽感觉房子都在晃动,身体不由跟着哆嗦。
“你害怕吗?”庭耀轻声问。
“嗯。”
“我也有点。”
“嘶,”这就让雪幽不得不回头白他一眼:“我还以为你要安慰我。”
“我在安慰你,”他认真,金瞳无辜地一歪:“你不是一个人在害怕。”
雪幽一怔。
“睡吧——”再旁边的莫凌呓语,缩着脖子抱着狗子:“害怕到了梦里就不当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