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霍嘉赶去医院看望老父亲,只是重度感冒,倒是两个保姆的惊人举动吓人不轻。
病房里的人们也都惊愕不止。
霍嘉和妻子冷丽去抢救室看望保姆张侠,只见她头上身上插满管子,人依旧昏迷不醒。
心电监护仪显示暂且正常。
霍嘉和妻子返回市区的住所。
“你说木儿有可能是杀人犯,我简直不敢相信!虚——”汽车后座上,冷丽吹出一口冷气,裹紧大衣,嘴唇发白。
“是的,监控显示十点二十一分,木儿拿着一圈红色电线进入厨房,十点三十九分从厨房出来,回头向客厅看了一下进入自己卧室,中间十八分钟停留厨房,有重大作案嫌疑。”
“杀人犯都会逃跑,他却去睡觉了,这儿有点可疑。”
“伪造自杀现场,留下来睡觉比逃跑高明一些吗?”
“看着是个石锤,却是个隐秘的,虚——,太可怕了,我开始怀疑人生了。”冷丽缩成一团,“这怎么也不能和舍己救人的英雄联系起来,一面天使一面魔鬼,谁说的真好。”
“看着他俩关系挺好的,会不会是情杀?”霍嘉问妻子。
“不可能吧,心眼跟个石头一样。”
“可别说,动物也会为争夺配偶展开搏杀。”
“会不会为钱财?也不太像,难说。你马上办张银行卡,把答应给人家的三千元充进去给他,连同工资一起结清送去。”
晚上,霍嘉返回医院,张侠依旧昏迷不醒。
派出所,一间极其狭小四壁皆空的房子里,木儿戴着手铐,冷汗直流地坐在一把铁椅子上,椅子的座子疙疙瘩瘩,垫得屁股生疼。他发白的脸皮突突地跳着,眼神茫然无助,哈欠连天,就像个急需一锅大烟的人。
他的对面,坐着两个脱去制服的干警。
“饿想出去。”木儿无助地望望低矮的屋顶,一整晚没睡,他快疯了。
一个五官飞跃的干警打开木儿的手铐,又递给他一杯水,并用手轻拍他的肩膀:“喝吧,喝完了随便聊聊。”
木儿揉揉发麻的手腕,颤巍巍端起杯子。
“听说你是个救人英雄,了不起?你值得我们学习!”让他喝水的干警竖着大拇指夸他。
木儿笑了,人们给他的赞美和热爱好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的妻子没和你在一起?”
“没没有,饿没有媳妇。”
“你单身吗?”
木儿点了几下头。
“你的家庭住址?”另一个五官平正的警员问。
“陕西××××”木儿回答,白开水使他清醒了些。
“姓名?”
“猪娃。”
“身份证上的姓名?”
“嗯——没没有。”
“人们把你叫什么?”
“凉娃,疯子,梁木儿。”
“五号晚上十点多,你都干了什么?”五官平正的警员笑着问。
“吃饭,睡觉。”
“你为什么拿着一根电线进了厨房?”
“张侠姐姐要的。”
“八点以后你就没出来过,也没见过张侠,你怎么知道她要电线?”
“她扒在窗户喊的,说要电线。”
“你说的是屋子后面的窗户?你们离得远吗?”
“不远。”
“你把电线交给张侠后出来了吗?”
“饿吃了一碗米饭,张侠姐姐做的,说她感谢饿。”
“她为什么感谢你?”
“说饿是好人,以后不能吃到她做的饭了。”
“你从厨房出来后干了什么?”
“睡觉。”
“张侠脖子上勒了一根电线,你在厨房看到了吗?”警员看着木儿问。
“放在桌子上了。”木儿突然低下头去。
“你干的事我们都知道,如果说谎,后果很严重的。”
木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泪横流,通过泪光看着两个警员。
警员记录,取指纹,抽血,木儿被送到一个小房子里,窗户很小,就像他梦中的一样,他在里面住了两个晚上。
正当村民们商量在年前把木儿找回来之际,木儿的伯父梁荣华,最近被自己一手操作的挣钱神器——勾兑假酒,给砸得焦头烂额。
几个月来,当一车车包装华美的幸福牌喝得康酒,送到妹夫贾辉的酒厂,又汇合贾辉的同样产品装车,气势汹汹地沿着一条条新建的高速公路杀往全国各地时,梁荣华整个人彻底地变了,双目灼灼,头颅高昂,顾盼生辉,指顾从容,一身名牌,分量十足,气势庞大,犹如掌控了人间命脉,别人都是他眼里玩杂耍的猴儿,不再去和颜以对。
殊不料,一桌酒席上,少量的幸福牌喝得康酒一口气放倒了几位喝酒好汉,且重度昏迷不醒!
工商公安顺藤摸瓜,找到了贾辉的酒厂,关闭厂房,没收产品,贾辉手戴铁镯坐着彩灯闪耀的公安车走了,并举报荣华也在制作假酒一事。
另一路公安人马降落在木儿院子的造酒窝点,同样关闭车间没收产品,梁荣华也手戴铁镯坐着彩灯闪耀的公安车走了。
被幸福牌喝得康酒放倒的酒客又活过来了,事态稍有缓和,公安暂时放回了贾辉和荣华。
由于所有的假酒都由贾辉一人集中销售,差点出了人命,事关重大,他便使出惯有大招,下狠手出重钱托关系打通铺平那些曲折转弯阻碍他无罪洗脱的关节,但有几个硬骨头是软硬不吃,只按照正规法制办事,一口一个为人民服务。
小道消息传出,罚款最低在三四十万元金币往上!
贾辉不乐意了,叫来小舅子荣华商议,要求罚款下来后按照五五分成均摊,说兄弟合力其利断金。
荣华的背毛竖起来,说我只是给你打工,凭什么出五份,按照二八分摊就已经不错了。
两人唇枪舌战,不欢而散。
贾辉在一线大都市购了房置了业,经济变得紧张,最近又遇到如此棘手的事,就想着卖掉心爱的古董:“仁”字鼎、“让”字鼎和“廉”字鼎。
文玩行里的人悄无声息地来了一拨又一拨,走马灯似的看货叫价,竟然有人说是赝品!
贾辉有点慌神,小舅子不会连他也骗吧!
他慌里慌张地和一个朋友带着三个宝鼎跑了一趟省城,文物专家鉴定结果为:“仁”字鼎、“让”字鼎和“廉”字鼎全是现在高仿的赝品,做旧的工艺品,典型的新加坡(新假破)!
五雷轰頂!中了自己人埋的地雷!五十多万元的宝贝瞬间巨幅缩水!
贾辉和朋友抱着三个铜鼎气势汹汹地来找荣华,要求退还五十二万元。
“我说老弟,文玩行当的行规你不会不知道吧?不包退,不包换,不包赔!买以前我就说过,是真是假你们自己看好,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的人脉广大,出手卖掉不也挣个十万八万的?好了,看在妹子的面子上,我可以退给你两万元,再多就不可能了。”荣华厚着脸皮说。
贾辉往荣华脸上吐了一口老痰,抱着三个舍不得扔的宝器回到家,又有假酒的惩罚之剑悬在头顶,一夜之间气白了头发,竟然病卧难起。
那贾辉气病交加,正唉声叹气之际,一辆公安的小车停在了他家的门前。车上下来俩个警察,把他和荣华在同一天带到公安局,贾辉罚款二十万拘留十五天,荣华罚款十五万拘留十五天。
高墙,铁丝网,10人大宿舍,囚服,集合,报数,唱红歌,跑操,吃饭,学习,准时准点,劳动,亲人送来的食物,流泪,劳动,训话,度日如年……
两人在拘留所里经历了难忘的岁月。
鲁琴在红星鞋厂上班,早出晚归,对假酒的危害竟然一知半解,又听说丈夫卖给妹夫的文玩也是假的,一下慌了神,要荣华归还五十万现金:“那三个罐子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事女人家少掺和,我自有主张。”
“鞋厂的效益越来越好,还是领导有眼光,拒不做假鞋子,要鞋子的订单全国都飞来了,三班倒都做不出来,工厂要扩大,急需工人。做假酒害人犯法咱不能做,你来工厂上班,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马祖耀,刘得实不也来鞋厂上班了,他们也是折腾够了,累了。不义之财,你说的,咱不能要。”
话音刚落,荣华就进了拘留所。
贾辉在高墙内发誓,即使鱼死网破,出来后也要把梁荣华告上法庭。
原来羡慕造假酒卖凉水发大财的村民们,从此都避而不谈了。
村民们不知道,梁荣华的侄子木儿,此刻也面临牢狱之灾。
花城市,医院,一大早,重症监护室里,两位公安干警和刚刚清醒的张侠谈话。
“你好张侠,你已脱离了危险,祝贺你!”方脸干警笑着说。
张侠点点头。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是××,他是×××”方脸干警说,并出示证件。
“你看上去是个很善良的人,怎么会有人谋害你?”
张侠苦笑了一下。
“请你谈谈五号晚上的事。”圆脸警员说。
张侠看着雪白的屋顶,恍若隔世,眼光昏暗。
“他不要我了。”她气息微弱的回答。
“谁不要你了?”
“请你详细谈谈。”
张侠呜呜呜哭了起来,全身抽搐,好大一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
“他不要我了,要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
“他是谁?”
“我的丈夫,一个骗子,负心汉!”张侠停了停,眼睛看着屋顶,思绪好象飘得很远,“我来久盛山庄做保姆以前,和老公吴仁开办了一个化妆品公司,由于经营不善,老公又爱赌,赌博,欠债一百多万,有亲朋好友的,有银行信贷的。看着资不抵债,女儿又要上大学,我们商议假离婚,把手下仅有的七十万元提走交给吴仁去炒房,我隐姓埋名,我原名叫张静的,在霍嘉的家里当保姆。今年的房产已达三百多万,我计划今年还清债务,明年复婚,可吴仁打给我二十万元后,跟一个年轻的女人要结婚了,前面的账务他不承认了,现在连我的电话也不接。”
张静又哭泣。
“我无法面对亲朋好友,银行和高利贷的利息都有几十万了,我想一死了之!”
“五号晚上你都做了什么?脖子上的电线是怎么回事?”方脸干警问。
“我本来想用煤气结束自己,突然发现煤气不多了,我叫木儿给我找来一根电线,用电热锅给他热了一碗米饭和菜,表示对他的感谢,他是个好人,不要把他牵扯进去。”
“电线是缠在你的脖子上的。”
“他吃完饭就出去了,我打开煤气阀,感到头发晕时,我把电线缠在我的脖子上,这样即使煤气不够用我照样可以结束自己,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我的头撞到了什么。”
反复审核,真相大白,张侠,NO,张静,是个躲债的老赖!
木儿无罪释放!
公安局门口,木儿木讷地走出大门。
这是个少有的暖冬,温暖的阳光分外悦目。
霍嘉等在外面,提着木儿的大包,多装了几件自己的衣服。
霍嘉把一张银行卡和包包交给木儿,要送他回到华兴公园去,木儿接过卡片和包,茫无目的地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