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江离去之后,云墨弦发了会儿呆,忽然发觉洛清安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认真地掀开他的衣服,忙道:“等等,你别?
洛清安非常想严肃的道:“先除诅咒。”
云墨弦无语的看着他:“我可以自己来的!”吟风尊一天之内三番两次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虽说对方依旧一本正经的在脱他的衣服,但他实在看不得这幅画面。
魔罗诅咒的花瓣印记,从最初的黑色变成了粉色中带着一点红,云墨弦道:“这是,看上我了?”
洛清安扭过了头没有答话。云墨弦又说了一次,依旧没反应,他奇怪道:“洛弦?”
洛清安回过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见状,云墨弦心里有点想使坏,眨了眨眼,正要出言调笑两句,忽然,桌边传来碎裂之声。
他们双双起身而望。只见乾坤袋的表面鼓动不止,似乎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出来。
这乾坤袋虽然只有手掌大小,但能作储物之用,且里外双层都绣有繁复的咒文,并加持了数层封印。云墨弦将那头颅封在袋中,方才将它压在桌上,此刻躁动,碰翻了茶盏,不知为何突然暴动。云墨弦起身下床挥手唤出古琴,奏起了《安魂》。
洛清安看着他道:“好好弹。”
云墨弦这次没有再故意弹错曲调,毕竟都认出他了,也就没有必要装了。云墨弦故意调戏的道:“怎么,你不喜欢听吗?我看你听的很认真啊!”
云墨弦指下音律陡转,七根琴弦齐齐震动,发出山崩一般的怒鸣。乾坤袋被琴音怒声一斥,又倒回原地。云墨弦揪准机会,继续接着《安魂》的调子,又转回静谧安宁,悠悠地和起。
一曲奏毕,乾坤袋终于缩回原样,静卧不动。
这些天来,这头颅从来没有发生这种情况,今天却格外急躁,云墨弦收回古琴道:“它今天的反应这么强烈,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啊?”
洛清安看着他道:“你身上的东西。”
云墨弦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今天多出来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从花凤身上强行移过来的魔罗诅咒。而花凤身上的诅咒,是在箭括岭上的白骨堆里留下的。
云墨弦道:“它这意思是,它的其他部位,就在白骨堆的土里?”
第二日清晨,两人一齐出发,重返箭括岭的白骨堆,半路上还多了一个人。
容子江突然说要跟他们一起去,三人再次来到白骨堆下的洞穴。三个人来到花凤出土的地方,云墨弦看了一眼洛清安,洛清安上前惊魂出鞘,几道紫光闪过就看见黑色的泥土里,露出一只苍白的手。三个人对视一眼开始刨土,一会发现一只青筋暴起的足,还有满是纠结污垢的黑发。凡是男尸都被粗略清洁一番,排排平放到地面上。这些尸体有的已化为白骨,有的正在腐烂过程中,有的还十分新鲜。全都呈大字,然而,无一不是四肢齐全。并没有发现一具没有头颅的男子尸身。
容子江道:“还要再看看别的地方吗?”
这些已经足够。花凤身上的诅咒颜色极深,留下它的东西当时应该和他埋得很近,绝不会超出三里的范围。云墨弦在一排尸体边上蹲下,凝神思索片刻对着洛清安道:“取出乾坤袋?”
将那乾坤袋里的头颅取出,让它在此自行辨认,倒是一个好方法。只是,若与它尸身的其他部位靠的太近,难保不会激起它的兴奋,引发更危险的状况。而这个地点又十分特殊,危险程度成倍上翻,所以他们才谨慎地选择正午魔气最弱的时辰来。云墨弦摇了摇头道:“难道这头颅的其他部位不在这?我们搞错了?!”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忽然,洛清安道:“心口。”
经他一提,云墨弦这才想起,他竟然忽略了,魔罗诅咒的的印记是在胸口!
云墨弦忙道:“脱衣服!快脱衣服!”
容子江悚然道:“你要在吟风尊面前脱衣服?!”
云墨弦白了他一眼道:“别废话,快来帮忙,把所有尸体的上衣都脱了。不管男女!”
云墨弦刚要对着地上尸体衣襟伸出手,却被洛清安截住了,只听他道:“……我来。”
云墨弦道:“你确定?你来?”
洛清安眉角似乎在隐隐跳动,似是在极力忍耐着道:“……你站着。别动。”
容子江今日所受的惊吓里,还以此刻为最重。他不敢相信洛清安竟然连这种事都代劳了。片刻后,洛清安站起了身,道:“找到了。”
两人忙朝地上看去。当然,让他们失望了,吟风尊并没有真的除去尸身的衣服,他只是在每具尸体的心口出划了一剑,只是划破了衣物,露出里面的皮肤。而有的衣物不必划,就已经破破烂烂了。
他蓝靴边的那具尸身,胸口上有一道淡淡的印记。
显然,这具尸体的头颅是被人以针线缝上去的!
容子江瞠目结舌,云墨弦问道:“这人究竟是谁,这个魔物难道真的是魔罗阴虎?”
容子江道:“魔罗阴虎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具尸体究竟是谁缝上头颅埋进来的,云墨弦百思不得其解。恐怕只能继续追查下去,直到找到全部肢体,拼齐他的尸身和魂魄,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云墨弦道:“但愿他身体的其它部分没有被切得七零八落才好吧!”
再仔细对比查证,墙中这具男尸的躯干与那头颅的肤色一致,而且如果将它们放置在近处,相互之间会产生强烈的反应,仿佛想要连到一起,奈何却怎么也差了中间部分的躯体。但已基本能确认,它们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了。
这个人,也许是仙门修士,也许是某位隐居的修士。除了他是一个四肢修长,体魄强健,且修为十分了得的男子,其余的一概不知。
云墨弦与洛清安一路顺着那头颅的指引,一路来到丰都,头颅就不在有反应了。
这附近一定有其余的尸体残肢。
之前没戳破身份的时候,云墨弦做了不少装傻丢人现眼之事,此刻两厢坦荡,他脸皮素来极厚,依旧没事人的样子。他闭口不提,洛清安自然也不会提,依旧像前段日子那样,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入了城,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洛清安问道:“诅咒如何。”
云墨弦道:“花凤当时埋得离这个分尸兄太近了,估计是被魔罗看上了,如今颜色变了不少。大抵得找到魔罗,或者至少帮这个兄弟才能想办法尽数消除。不妨事。”
“分尸兄”就是这位被碎魂分尸的仁兄了。因为不知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云墨弦便用“分尸兄”代称。洛清安听了之后,沉默一阵子,算是默许了这个称呼。当然,他自己是绝不用这个词的。
洛清安非常认真的道:“什么颜色?”
云墨弦道:“怎么说呢?要不我脱给你看。”
洛清安眉头微动,忽然邪魅的看着他道:“嗯!回去脱给我看!”
云墨弦笑容僵在脸上,旋即正色:“洛弦,你觉得,把分尸兄的头颅放到南宫家,让它去袭击洛轩琪他们的,和把他的躯干缝成另一具尸体埋进土里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洛清安回复严肃的表情道:“两批人!”
云墨弦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的。真的大费周章把躯干缝成另外一具尸体,藏到地下,明摆着是不愿意让肢体被发现。既然如此,就不会故意抛出头颅去袭击扶风洛氏的人,这样一定会引起注意和追查。一个费尽心思藏匿,一个却莽撞出手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想来应该不是同一拨人。”
云墨弦边走边道:“藏躯干的人知道岐山箭括岭下面有个祭坛;而抛头颅的人则十分了解扶风洛氏的动向,恐怕这两方人来路都不简单。要想弄明白的事儿,可越来越多了。”
洛清安道:“没事,一步一步来。”
云墨弦再次道:“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洛清安邪笑道:“自己好好想想。”
他们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片刻不停,云墨弦本想趁此机会诱洛清安脱口而出最后这个问题的答案,结果仍是失败,云墨弦有些气恼的道:“我没来过丰都,之前都是我打听的,这次换你去打听吧!”
洛清安转身拉着云墨弦就有,云墨弦问道:“你拉着我干嘛?要去哪里啊!”洛清安指向一侧:“那里。”
他所指的,是一条宽阔的长街。街边两侧高高低低挂满招摇的幌子,缠着鲜红的布巾,亮眼极了。每一家店铺都门面大开,圆滚滚、的坛子从店内摆到店外,还有伙计捧着一托盘的小酒碗向行人拍胸自荐。
烈烈酒香飘了满街,洛清安知道云墨弦喜欢喝酒,所以才拉着他朝着酒馆走去,如今只要他喜欢的,都给他,只要他要,哪怕他没有,也会想办法给他,他想要的一切。
洛清安笑着道:“这种地方的每日客多,人多口杂,附近流传的什么怪事,一定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最重要的是有你喜欢的东西。”
云墨弦就这么被他拽着,两眼放光地踏入酒家。立刻就有酒家的伙计围过来,热情高涨:“尝尝吗?本地有名的竹筒酿!”
洛清安拉着云墨弦两人进了店,店中设有木桌木椅供酒客歇息谈天。里面另一伙计看洛清安衣容气度惊为天人,不敢怠慢,使劲儿地擦了好一阵桌椅板凳才敢指座。洛清安要了一坛酒,云墨弦同那伙计两句便热络起来,切入了正题,还是问此地异事。那伙计也是个话多的,搓手问:“什么样的怪事?”
“魔物作祟,人口失踪,分尸,诸如此类。”
伙计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哦……你们是干啥的?你跟他。”
云墨弦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还问什么?”
伙计了然道:“那是,好猜,两位肯定也是那种飞来飞去的仙门中人吧!尤其是您旁边这位,我这里我从没见过这么……这么……”
云墨弦笑道:“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
伙计哈哈哈道:“您这话说的,这位公子怕是要不乐意了。怪事是吧!有的。不过不是如今,十三年前的了。你朝这边走,出了城,再走个三里左右,就能看见一座修的挺漂亮的宅子,独孤宅,就是那个。”
云墨弦道:?“那宅子怎么了。”
“灭门惨案哪!”伙计道:“您问了,我当然是捡着怪中之怪说。一家人全死光了。听说,是魔物作祟!”
闻言,洛清安忘若有所思,似是想起了什么。云墨弦却无暇留意,能将一家人都杀死,这是极凶残的魔物了。一般的修仙门派,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地界上出现这种东西,他便问道:“这一带有什么修仙门派驻镇吗?”
伙计道:?“有的。”
云墨弦接着问道:“那他们对这件事是如何应对的?”
“应对?“伙计把抹布搭上肩,也坐了下来,“这位公子您不知道,之前驻镇在丰都的修仙门派,就姓独孤。死的这家,就是他们家!人都死光了,还有谁来应对?”
被灭门的独孤家,就是驻镇此地的修仙门派?!
虽然云墨弦笑着没听过什么丰都独孤氏,一定不是什么仙门望族,但一个仙门氏族被灭,绝对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他紧接着追问:“独孤家是怎么被灭门的?”
伙计道:“我也是听说的哈!那个独孤家,有一天晚上,他们家那边忽然传来剧烈的吼叫声音。”
魏无羡:“吼叫声?”
“对!吼叫声。里面又是叫又是哭的,好像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出不来。这太怪了是不是?而且整座宅子布满了黑色的雾。
“外面的人心里头直犯嘀咕。这片人人都知道独孤家是本地了不起的家族,修仙的。他们家主,叫独孤啸吧好像,有一把剑能飞,让他站在上面飞!要是里面真出了什么事儿,连他家自己都摆不平,别的普通老百姓往上凑,这不是找死吗!更何况也没人能靠近那宅子,有几个胆子大的想进去结果瞬间就化成了灰烬。
“就这样过了一晚上,里面的嚎啕声越来越小。第二天,太阳一出来,独孤家的大门,自己打开了。
“整个院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上百人,全都被死了,特别恐怖,每个人都想七老八十的人一样,就想骨头上贴了一层皮,吓人的很。”
酒铺老板回头骂道:“你要死是不是,不干活讲谢谢陈年旧事作甚,晦气的很。”
洛清安回头道:“再来三坛酒。”付了钱,老板转个头就喜笑颜开,叮嘱伙计:“好好陪客人,不要到处乱跑!”
洛清安对着伙计道:“你继续。”
伙计没了后顾之忧,使出浑身解数,道:“自那之后,好一段时间,行人若是在独孤家附近走夜路,晚上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哭喊吼叫声。
“你想啊!像他们这种修仙的,什么鬼怪妖魔都见得多了,竟然他们都能被全部杀了,那是得多厉害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