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远远传来的一阵鹰狮的狂吼吓得一抖。那金甲鹰狮自从他们进去之后,便乖乖地坐在洞口焦急又可怜巴巴地等他们把主人带出来,没有再吼叫一声,可如今却吼叫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悍。
洛清安道:“外面有异。”
他伸手要扶花凤,却被云墨弦抢先一把抱起转头道:“出去看看!”
两人飞速原路返回,矮身一出洞口,就见金甲鹰狮背对他们,朝着一个方向,喉咙底发出低低的吼声。云墨弦虽硬着头皮过来了,但最听不得这种声音,不由自主倒退了好几步,偏生那鹰狮一扭头,见他抱着花凤,撒开腿就飞扑了过来。云墨弦惨叫一声,吓得差点要把花凤扔出去时,洛清安一步挡到他面前。
金甲鹰狮立刻刹住,仰了仰头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洛清安走上前去一弯腰,从它牙齿间取出一个玉佩,回来递给云墨弦看,似乎魔物军队的配饰。刚才一定至少有一群魔物在这附近游荡过,或者窥探过,而且形迹可疑,否则金甲鹰的吼叫声不会满是敌意。云墨弦对着洛清安道:“应该没走远。去看看!”
洛清安却道:“我追,那你?”
云墨弦道:“我先带花凤下箭括岭,回岐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们就在之前遇到那个花凤的那个地方会合。”
这段对话进行得十分急促,洛清安有些犹豫,云墨弦又道:“你去吧!再迟它们就跑没影了。放心,我会去的!”
听到那句“我会去的”,洛清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欲走,云墨弦突然喊道:“你等等等等!那个,你把它带走!带走!!!”
洛清安只得又折回来,居高临下地看了鹰狮一眼,它不敢违抗,低声委屈的吼吼地跟在了洛清安的身后,循他追去,还不时回头望望花凤。云墨弦抹了把汗,回头看了一眼这堆白骨,抱着花凤,径自下了箭括岭。
此时已近黄昏,他抱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子,两人都一身泥土,颇为狼狈,引得路人频频注目。云墨弦回到白天遇到花凤的那条街,随便找了一家客栈,用从洛清安身上摸出来的钱买了两套新衣服,要了一间房,先把花凤那件埋在土里变得皱巴巴的外袍扒下来,刚扯掉外袍,忽然动作停了下来。
花凤的锁骨下,似乎有魔气环绕。云墨弦蹲下来小心的挑开一点看到锁骨下的魔气,发现竟是魔罗诅咒。
魔罗诅咒是魔罗在娘子身上做的一个标记,一旦出现,便说明这个人被魔罗选中了。它留下一个记号,一定会再来找你。也许很久才来,也许今夜就来。轻则拜堂成亲洞房花烛,重则就是勾出魂魄永生拘禁。
云墨弦正思考者应该如何破解时花凤睁开了眼睛。
她懵了好一阵,突然的四面受凉风,陡然清醒,一骨碌爬起,涨红着脸愤怒咆哮道:“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云墨弦笑道:“哟,醒了啊。”
花凤仿佛受到了莫大惊吓,合拢中衣往床角缩去怒道:“你想干什么!我衣服呢?!我的阿金呢!”
云墨弦道:“我正要给你穿上。”
他神情语气慈祥得犹如一个要给女儿添寒衣的老母亲。花凤披头散发,贴着墙道:“你走开,我不喜欢你!!!”
云墨弦扶额无奈道:“想什么呢?真是,我只是看你衣服脏了帮你换一下而已!最重要的是我的品味没那么低!!”
花凤一挥手唤出鎏金宝扇,大有他再前进一步就杀他再自杀以保清白的贞烈气势,云墨弦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有这么可怕吗?你说你,我辛辛苦苦把你从土里挖出来,你不说谢谢就算了,怎么还要动手呢!”
花凤伸手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捋得看上去体面了些,看着云墨弦大声道:“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就冲你脱我衣服这一点,我就已经让你死了一万次!”
云墨弦连连摆手道:“别,真的,我死一次就够了。”
稀里糊涂中,花凤站了起来看着云墨弦,虽然醒魂的时候,生魂离体,所有东西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却模模糊糊知道是面前这个人将自己刨了出出来,还抱着她一路下山来。被埋进土里后,她有一段时间还是清醒的,心中恐惧绝望到无以复加,却没想到打破泥土,打破这恐惧和绝望的,竟然是这个第一眼看到就极其讨厌的人。她脸色又晕又窘,思绪还飘乎乎的落不到实处,突然瞥眼见窗外天色已暗,稀星点点,登时一惊。正好云墨弦弯腰去拾地上散落的新衣,花凤抓起她的外袍就冲窗口跳了出去。
云墨弦本以为她遭了这么大的罪,应该会蔫一段时辰,岂知年轻人就是活力十足,转眼间又能活蹦乱跳,风一般的转眼就跑不见了。想到她身上那魔罗诅咒急忙喊道:“你跑什么!快给我回来!”
花凤边跑边穿上那件又泥又皱的外袍边冲着云墨弦喊道:“你别跟过来!”她身形轻灵腿又长,三两下就不见人影了,云墨弦追了好几条街都没看到她。
街上行人也渐渐稀稀落落,云墨弦找了一会气的咬牙切齿的道:“这孩子,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万不得已,正要放弃之时,一个女子愠怒的声音从前方长街尽头传来:“不过就是说你几句,你就跑得没影,本事没见长,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花霜!
云墨弦急忙闪到树后。旋即,花凤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别念我了!”
原来花凤不是一个人来的岐山的,也难怪,上次黑竹沟花霜就陪着她,这次又怎会不来?只不过看样子,这母女二人在岐山的小镇上吵了一架,花凤才独自上了箭括岭。她方才急着跑出来,一定是花霜威胁过天黑之前如果还不回去就要罚她之类的。
花霜怒道:“没事?你看你这活像泥沟里打了个滚的样子,这叫没事?穿着这身衣服也不嫌丢人,赶紧回去把衣服给我换了!说吧!今天又遇见什么了?”
花凤不耐烦地道:“我说了,什么也没遇到。不过就是摔了一跤,白跑一趟罢了。啊!”她大叫道:“娘,你不许这样拽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花霜厉声道:“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我告诉你,你就算三十岁我也能拽你。下次再敢一个人不打招呼乱跑,看我不打死你!”
花凤道:“我就是因为不想要你帮忙,才一个人去的。”
云墨弦心道:“别的不提,花凤斥她说她这脾气是越来越大,还真没说错。”
花霜道:“所以呢?你抓到什么了?你的金甲鹰狮呢?”
不知道被洛清安赶跑到哪里去了。云墨弦刚这么想,巷子的另一端,便传来了两声熟悉的狮吼。
云墨弦赫然色变,拔腿就跑,冲了出来。那头金甲鹰狮从树的另一端奔来,越过云墨弦,扑到花凤腿边,十分亲热地用头蹭着她。
这头鹰狮既然出现在此,说明洛清安多半已经知道白骨堆附近的魔物是什么了!此时定然去他们指定的地点回合了。然而此刻,云墨弦已经没空去想这些了。
他这一冲,恰恰冲到了花霜与花凤的面前。
双方僵持片刻,云墨弦笑着挥手,然后转身逃跑。
没跑几步,就突然不能动弹了,随后被两个人拖着,走到最近的一家客栈门前,踹开了已经插上一半的门板。
店家原本已经要打烊了,忽然见有个衣容贵丽、神情不善的美女踢门走了进来,手身后的众人还拖着一个人,仿佛要在这里当堂把人开膛剖腹的架势,吓得不敢作声。一名弟子上来对他低声几句交代,塞了银子,他忙躲进后堂,再不出来。无需交代,数名花氏弟子便散了开来,里里外外,将这家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花凤站在一旁,眼底尽是欲言又止和惊疑不定。花霜恶狠狠地看着花凤说道:“待会儿再收拾你,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呆着,哪都不许去!”
自记事以来,花凤从没在花霜脸上见过这种神情。她这位年纪轻轻便独掌永安花氏的娘亲,常年都是冷厉阴沉的,出口既不肯留情,也不愿积德。而此时的她,虽然在竭力压制多余的表情,眼睛却明亮得可怕。
那张永远都写满傲慢和嘲讽、满面阴霾的脸,仿佛每一处都鲜明了起来,竟然难以判断,到底是恨之入骨,还是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