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火焰驱散了秋天的寒气,火苗噼里啪啦的跳动着,在墙上映出时刻变换着的形状。
吉姆和亚当斯在锻造室的角落里紧张的看着健硕的汉子一锤接着一锤的敲击着烧红的剑身。
取下墙壁上挂着的标着“三号”的大锤递给吉尔大叔,看着他将剑的轮廓渐渐敲击成型,两个小伙子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亚当斯先开了口:“什么时候出发?”
“可能……三天后吧。”吉姆低着头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然后他抬起头,满怀希冀的看着亚当斯。
“跟我一起去吧,留在小镇里没出息的,我们一起去当那王国骑士。”
亚当斯笑了笑,“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没有你那样矫健的身手,更没有那所谓的天赋,你知道的,我连剑都握不好。”
他叹了口气,接着无奈地低声说道:“更何况,我要去找我的父亲,我们已经分开了很久了,他,他一定很想我。”
然后亚当斯小声说道:“最多,最多我送送你。”
紧接着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锻造房里只能听到火焰的噼啪声和铁锤的敲击声。
……
坐在学徒房用干草堆砌而成的卧铺里,亚当斯摸了摸放在一边的全身皮甲,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是前天刚制作好的,原料是那副全钢的半身甲和晒的梆硬的牛皮,他给自己和吉姆都做了一件,算是瓜分了寻到的战利品。
吉姆曾想塞给他两枚金朗尼,但是他只要了五枚银的,因为他知道学习剑术是个耗资巨大的项目,更因为在东边的乱象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拿着金子无疑是在像暴徒作出洗劫的邀请。
于是他只要了那天一起带回来的一根像是石棍但又远比石棍轻巧的东西作为拐杖,以及收下了吉尔求着老铁匠父亲制作的一柄小小的匕首。
匕首也是用那稀有金属做的,老吉尔称呼它为秘银,整支匕首都泛着漂亮的过分的银色,亚当斯对它爱不释手。
为了做成这把匕首,老吉尔报废了两把小锤,从秘银长剑的一端敲下十几厘米的长度来重新熔炼,还拆了家里最昂贵的金丝木椅子给它做了漂亮剑柄和剑鞘,那可是玛丽大婶年轻时的珍贵嫁妆。
完成以后,老吉尔大有些发雷霆冲着亚当斯喊道自己再也不会付给他工钱了,似乎这位精壮的汉子的心情并不如何愉快,对于儿子将要离开小镇去学习剑术的行径还是颇有不满。
虽然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付给亚当斯工钱过,但有什么能比的上将饥饿到昏迷的自己救下来收养的恩情以及耐心教授自己的技艺呢?
我到底该怎么样呢?亚当斯苦恼的想着自己的出路。
他将匕首珍而重之的绑在皮甲的内侧,喝了口水,仰面倒在卧铺上,把玩起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拐杖来。
拐杖呈现出一种奇特灰白色,杖身光滑,摸上去能感受到一股丝丝的冷意,亚当斯把它抱在怀里,想着过去的几天里发生的一切。
和两人预料中的不一样,吉姆和铁匠父亲并没有激烈的争吵起来,吉尔大叔沉默的听完儿子的诉求之后一言不发,甚至没有问他从哪里搞到的这笔钱和哪里搞到的材料。这让编好了一大段拙劣故事的吉姆有些手足无措。
事实上铁匠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儿子离开,不要再去烦他。反倒是玛丽大婶眼泪汪汪的抱着吉姆哭了好久,然后默默给他准备换洗的衣服以及食物。
想来其实吉尔夫妇他们是知道事情的原委的,事实上只要用脑子稍微想一想也能明白,镇里人不可能没去过墓地,镇长老艾维应该在发现亚当斯的归来后就派人去探查过了,只是看着那满地的狼藉后没有能仔细的观察和搜索才给两人捡了这个天大的便宜。
但实际上除了铁匠他们,又有谁又能发现材料其中暗藏的玄机呢,就连亚当斯本人也在一开始的时候认为那只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亚当斯最核心烦恼的根源,他翻了一个身,把头埋在干草堆里,像极了一只把头埋在沙漠里的鸵鸟。
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是为了和周围的景色融成一体以逃避危险,而亚当斯却无法轻易摆脱内心的烦闷,因为烦恼和危险不同,它是由心而发的,它无处不在而且无法躲避。
在过去的一年半里,亚当斯迟迟没有回到东边的巴托王国,其实他早可以尝试回去的。
得益于年轻人的优秀恢复能力,他的身体在调养了两个月后就恢复如初了,但是他并没有做出那个去与父亲汇合的选择。
原因也很简单,他不敢,他只是一个从小便过着优渥生活的孩子,他害怕那些凶恶的暴徒。
在这里当铁匠学徒的他有着面包和牛奶,有吉姆的陪伴,可以每天开开心心的互相插科打诨,这安逸的生活让他选择性的忘记了曾经的苦难。
可如今,吉姆也要离开了。
亚当斯的心里空落落的,尽管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胆小怕事的贵族后裔,但那种惶恐无措的感情依然犹如洪水一样从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来,席卷了他的整个心灵。
他突然笑了起来,把身体翻转回来,用手捂住额头,呆呆的看着粗糙的天花板。
我可真没出息呢。
内心中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成分对自己说道,别怕,我们可以。
鲁迅先生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也许我们都不曾是那个勇士,但是,时势造英雄,我们如果无法甘心做那个逃窜的老鼠,何不尝试着去做那个勇士。
亚当斯无奈地坐直了身体,自嘲起来,这算什么,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精神胜利法?
想象着眼里充满了坚毅的光芒,亚当斯冲着空荡的房间大喊“加油,我是最棒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坚毅不起来了。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就来自怀里抱着的拐杖。
“小家伙,你的戏可真多。”
妈呀,什么玩意,吓死爹了!
亚当斯吓得一哆嗦,像一个弹簧般猛的从卧铺上跳了起来,就差撞到天花板了。
他伸出抓着拐杖的右手就将拐杖往门口狠狠地砸去。
砰!一阵嗡鸣,拐杖和木制门板的碰撞发出了一声惨烈的惊天动地的巨响,震的亚当斯耳膜阵痛不已。
随即一阵剧烈的咆哮声从那根拐杖那里传来。
“学徒,你胆敢!如此的无礼!”
“你亵渎了我,我是伟大的至尊骨龙奥斯拉夫,我是无与伦比的魔力源泉,我是亡灵的至宝,我是苍白魔杖!”
“学徒,我要狠狠的惩戒你,要你知道我的厉害!要你为你的不敬行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