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放要的酒菜,娘儿俩却在床边流汗,孩子是急的,女人是疼的。
男人连忙将女人揽在怀里,女人柔若无骨,汗涔涔伏在男人宽厚的胸膛。
手掌贴在女人前胸后背,催动内力,男人掌间的真气缓缓流入女人经脉,如同暖流,疏通了凝滞的血脉,熨帖了酸痛的骨缝。疼痛渐缓渐隐,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奚女,你好些了吗?”
女人满脸晶莹的汗珠,睁开双眼,因着五官极精致,就连憔悴的病容,也是带着脆弱的美。“昊阳,你没杀他?”
吾昊阳道:“奚女,他押运救济禹州十万饥民的粮草,现在杀了他,不合适……”
奚女点了点头:“那就让他多活几天。”
吾昊阳将奚女揽紧:“只是害你多受几天的罪。”
奚女柔声道:“无妨。”
“累了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吾昊阳朝孩子道:“羲儿,把粥端过来。”
吾羲忙把粥端了过来,吾昊阳接了碗,一勺勺喂着奚女。“只是,我需要跟着那姓刘的去禹州送粮食。”
吾羲插嘴道:“爹是怕那姓刘的跑了?”
“这倒不是。”吾昊阳擦了擦奚女的嘴角:“他姓刘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总能找到他。那姓刘的是混账,他爹也不是好东西。刘承荫押着禹州的赈灾粮食却往豫州官道上去,怕是其中有猫腻。再者,也不能让江湖流寇劫了粮食。”
吾羲松口气道:“他们当官的,就没几个好东西,咱们干嘛帮他们?”
吾昊阳继续给奚女喂粥:“这事若是没有碰上,也就罢了。既碰上了,义不容辞。”
吾羲嘟囔道:“什么义不容辞,就是多管闲事!”
吾昊阳道:“羲儿,人过得不顺心,不会埋怨一个乞儿,却会咒骂地方官员、憎恨当朝皇帝,你说是为何?”
“谁让他当皇帝,老百姓养着他,他就该给老百姓办事!”
吾昊阳笑了:“那你说你们为何赞颂侠义却鄙夷宵小?”
吾羲道:“侠义……是良善正直,宵小是邪恶卑劣。”
“那为何,人们喜欢良善正直,却厌恶邪恶卑劣?”
吾羲答不出来了。
“说白了,就是利他和利己。对多数人来说,一个愿意利他的人,都是对自己有益的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个人多大本事就要承多重的担子。有人落水,岸上的人若是不会水也就罢了,若是有凫水深潜的本领,见人落水却袖手旁观,是不义。他若有良心,这辈子都会不安的。”
吾昊阳将空碗塞给儿子,给妻子擦了擦嘴:“羲儿,你若不能做到利他,但也不能去损人利己,更不能见利忘义。”
吾羲道:“儿子知道了。”
粮草马车一路通往禹州,偶遇盗匪,也是被吾昊阳教训地人仰马翻,那刘承荫见吾昊阳回身起落间,便将十余名盗匪收拾的跪地求饶,便也不敢妄动心思。一路进入禹州,倒也相安无事。
待刘承荫与禹州粮草管交接粮食和文书,见禹州官员喜笑颜开,只吩咐着往郡县分配下发,顿时觉得心烦意乱,又想到还跟着个阎王一般的吾昊阳一家,登时心气败坏,却又只能隐忍不发。
待回了客栈,吾昊阳裹了一长圆物事回来,扔在地上。
奚女问道:“那是什么?”
“刘承荫的右胳膊。”吾昊阳喝了口水:“我们马上动身去帝京找李神医。以飒踏、流星的脚程,两日可到。”
“李神医要的是刘承荫的脑袋,你只呈带回去条胳膊,他能答应吗?”
“刘承荫固然混蛋,可毕竟是李神医的女儿是自己寻死……在我吾某人看来,自杀寻死,总是自己先放弃了生的念头。杀自己跟杀别人,一样是害命。你当初遭了那么多罪,也不曾寻死……”吾昊阳低头道:“我答应了那姓刘的,若能安然赈灾,就留他一命。”
奚女道:“只怕李神医哪里不好说。”
吾昊阳道:“李神医失去爱女,一时悲愤,可以理解,他一生济世为名,是个通晓大义的人,加上他酷爱钻研疑难杂症,未必就说不通。如果李神医真的说不通,咱们就去神农架找戚药师。”
奚女点点头:“那伙官兵呢?”
“那姓刘的断了条胳膊,昏死过去,都带着他去找大夫了。”
“爹!”吾羲突然一脸急慌地闯进来:“我刚才投石练功,砸中一只鸽子!”
吾昊阳笑道:“鸽子?功夫进步了?”
“你看!”吾羲将手里的纸条递过来。
“各处流匪已成功劫粮,将于西山之南汇合,往豫。”吾昊阳念了两遍,拳头紧握,浑身颤栗:“这姓刘的狗杀才!!!”
吾羲愤愤道:“爹!此人背信弃义,当真是该死之人!”
“羲儿,你在此守着你娘,我去趟西山。”吾昊阳题开地上的断臂,匆匆出门。
吾羲追出房门,扶着栏杆,只见吾昊阳已经骑着飒踏奔向城外。
为了防止难民流窜,往西的城门一直紧闭。
还未到城门跟前,吾昊阳自马背一跃而起,踩着城墙跃上了城楼。
守卫正要防卫攻击,只见他又从另一侧跃上楼顶,守卫搭弓射箭,箭羽直追吾昊阳背心而去。
眼看着肩头就要被箭矢追及,吾昊阳一个旋身,那个旋身的动作因为迅速而模糊成一团幻影。
再定睛一看,那支箭羽已经被吾昊阳握在手里,反手一掷,劲风呼啸,直将守城将领的顶盔红缨射落。
守城官兵一齐拉弓,弦还未满,转眼间,手上的弓箭,凭空消失。
只见吾昊阳呼呼啦啦一抖,兵器全散落在城门外。
守城将领见此人行迹犹如神出鬼没,惊骇之际提枪反击,不想未过三招,连长缨枪也被挑落城下。
而此时,这人连刀都未拔。看的城楼守卫俱是一惊。
那人左半张脸上有两道疤痕,凶煞一般立在那里,沉沉的目光让人心惊胆寒。“开城门。”
城下黑压压的都是饥民,忽的一人飞一样的上了城楼,犹如杂耍一般,竟还有几个叫好的。
忽然城门大开,难民纷纷涌出,吾昊阳落地站稳,立在汹涌而出的难民前,声如洪钟。“赈灾粮食运过来了,不过又被那一帮狗官勾结着劫走了。你们这些人,不想饿死的、还有力气的、愿意去的,就随我去西山,把粮食抢回来。”
说完也不停留,径直朝着西边奔去。
城内,街道的拐角里,细手细脚的小女孩,拉住一声黑衣的人:“叔叔,你有吃的吗?”
这人穿的干净整齐,或许是有吃的。
爹娘说,只有吃饱穿男的人,才会想着吃的好不好,穿的气派不气派。
这人站在墙角有一会儿了,一身气派的黑衣和斗篷,隐隐约约透着飞鸟的纹路,很是气派。
那人拿了一粒指头大的红丸,像是一粒糖果。
女孩忙不迭接过来吃了,味道并不是糖果的甜味,难吃极了,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草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