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临渊见徐队长沉默不语,接着道:“我看就刚才出现的兵数,都比这地窖里的人多了几倍。你和你队里的兄弟省省吃喝,就能让这些人苟延性命,禹州太守能养活那么多兵……养不活这些个留守的老弱?是不能还是不为?”
徐队长浑身紧绷,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
水临渊继续攻心:“其实,你根本就知道……那禹州太守和赈灾粮脱不了干系!这些人终究活不成!”
一时间地窖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盯着这两个人看。
徐队长喘了喘气:“我是隐约觉得不对……枭首示众的头一天,当时民众都在往台上扔脏东西,有一个少年大闹了刑台,还想要抢夺贼首,被周围的弓箭手逼退后,逃走了。那少年逃走之前说禹州太守与人勾结私吞赈灾粮、诬陷良人……当时刑台周围异常吵闹,没几人听清楚那少年说什么,但我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水临渊道:“少年?”
徐队长点点头:“这些天,太守让我们守着刑台,便是要引那少年出来,并说一旦现身,就地扑杀。”
水临渊道:“那少年怕是知道实情,才被禹州太守捉拿。”
徐队长沮丧道:“我心里隐隐也明白,定是禹州当官的干了丧天良的事,可是我和弟兄们也不得不听命,不然没饭吃,这些老人家也都要饿死了!”
水临渊道:“你可以救这些老人家。只要你愿意,他们都可以活,还能活很久……”
徐队长愕然,他知道眼前这素袍青年的厉害,既然他这么说,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出路:“什么意思?”
头顶上传来列队行军的步伐声,水临渊朝头顶瞥了一眼:“只要那些人给他么活路,他们就能活的下去。”
“可是那些人不让他们活!”
水临渊道:“不让他们活的,是禹州太守。”
徐队长看着水临渊一脸严肃的神情,怔了怔,细想着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心下骇然,却还明知故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明白的很。”水临渊道:“我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暂时搞定那狗官,但是,却不能帮你们这些人逃脱事后的追杀。”
徐队长心神不宁,干脆坐在地上,沉默片刻,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那就杀了那狗官!”
如果不是刚经过吾昊阳夫妇已死的震撼和痛心,水临渊这会儿大概要嘲笑这个年轻人,吃着朝廷俸禄竟是养出一身江湖血性。
可眼下他实在笑不起来:“吾昊阳他们是怎么死的?”
“吾昊阳?”
“刑台上挂的那两个……”
徐队长叹息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看到的时候,就只有两个脑袋,卢太守说是他带人去西山剿匪,当即就砍了。”
“哼……”水临渊冷哼一声:“那种草包,他带多少人都不可能杀得了吾昊阳!”
“你是说杀了那盗……吾昊阳的,另有别人?”
水临渊道:“或许你说的那个少年知道。”
徐队长道:“那少年当时是中了箭逃走的,这些天一直也没见他出现过,不知是死是活。”
“找不到那少年,那禹州太守也定是知道从谁手里拿的人头。”
徐队长咽了口吐沫,朝着水临渊坐正,道:“高人,某徐威,想就这些老弱,高人想给朋友讨公道,既然目标都是禹州太守,何不联手?”
水临渊嗤道:“不然,我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徐威愣了愣,松了口气。“高人……”
“水临渊。”
“啊?”
“我叫水临渊。”
“水高人……”
“你还是叫我高人吧!”
“不知高人有何计划?”
水临渊道:“城里现在有多少兵力?”
“约五千数。”徐威道:“听说,不日后,还会有一万兵力来禹州驻守。”
水临渊怪道:“禹州一座空城,来那么多兵做什么?”
徐威道:“我猜卢太守是想把这禹州城作为军队驻地。”
“那这座空城……是那太守为了驻地而为,还是因为禹州城成了空城而顺便为之?”
徐威想来,也立即觉得心惊胆寒,一时愤恚攻心:“这卢鹤平也太不是东西!简直是猪狗不如的王八蛋!”
是夜里。
卢鹤平还在睡梦中,一把钨钢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冰冰凉。
一睁眼,水临渊那俊朗的眉眼如同鬼魅。“粮仓在哪儿?”
卢鹤平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一身单衣的在夜风中直打哆嗦,眼睁睁看着徐威一队人,从粮库里搬了几大车的粮食。“徐威,你这是叛军!是要砍头的!”
徐威闻言,直直走到卢鹤平面前,结结实实地给了他几拳:“还请大人护送我们出城!”
卢鹤平疼得脸都抽搐了。
徐威一行人把数十老弱从地窖里接了出来,用大车推着,直接出了城门。
城门之上,水临渊倚着城墙,一低头就看见一身素袍的和光背着吾羲跟在徐威的队伍里面。“城里挂的那两颗人头,谁给你的?”
卢鹤平还欲周旋,水临渊却猛然将手中的匕首推了半分。卢鹤平痛极忙道:“刘承荫!”
“刘承荫是谁?”
“京城兵部尚书刘芳次子。”
水临渊收了匕首,擦干净上面的血:“他杀不了吾昊阳,吾昊阳怎么死的?”
卢鹤平道:“我不知道……”
眼见着几大车的粮食运出城门,卢鹤平气得胡子乱颤,突然暴喝一声:“放箭!格杀勿论!”
城墙上的弓箭手同时放箭,水临渊一惊,立即挟着卢鹤平飞身下去,可是已经追击不及,落在后面的守卫和饥民纷纷中箭,饥民害怕之下,纷纷四散。
又一波箭羽袭来,水临渊手上没有兵器,便将那卢鹤平盘的团团飞转,打落了大部分箭羽,停下的时候,卢鹤平腿脚伤也插了几支箭羽,痛不可当。再加上方才水临渊杂技一般地耍弄,头昏脑涨,恶心泛呕,也是苦不堪言。
徐威更是盛怒之下,过来将卢鹤平一阵斥骂痛殴。
一直不敢擅动的兵队见势纷纷出城追击,扑上来便是一顿砍杀,那负伤的十数老弱顿时一命呜呼,连那抱着病重孙女的邱伯也一命归西。
看着眼前的屠戮,水临渊心底涌生怒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既然不仁……那为何我就不能替天行道!”
兵队聚合而上,水临渊突然运气,长发飞散,衣袂鼓动,之间周围都是刀光残影,眼见着那刀光残影越来越密集,范围也越来大,犹如膨胀了一般,带起烈烈寒风。
水临渊突然一跃而起,周围的刀光如同莲花散落。
这诸多变化,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瞬间,兵卫们的兵器都还未能触及水临渊的毫发,水临渊便腾空而起了,那一瞬间,守卫们觉得自己的手上脸上,一阵阵刺痛、衣服化成碎片,皮革崩裂……等水临渊落地的时候,周围的兵卫纷纷倒地,衣甲碎了一地。
这时,兵卫们的手上、脸上身体上才汩汩流出殷虹的鲜血。
周围都是浑身鲜血、抽搐呻吟的兵卫,而水临渊只是运功冲散了头发,身上仍旧不然纤尘,脸脚下方寸之地,都是干干净净。
他冷着脸踩着鲜血,如同修罗出炼狱,站在徐威身旁。
后面的追兵惊呆了,看着水临渊犹豫着不敢上前。徐威将卢鹤平挡在前面,拿刀割着脖子,弓箭手也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