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羲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身边墙上的四个草书字“大道至简”。
“哎,醒了醒了!”
吾羲有些头晕,眼前突然凑过来两张少年的脸。
一个眉目温和,一个浓眉大眼,和想了想,似乎正是昏迷前救了自己的两个少年。
吾羲刚要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处不疼,右手连带整个胳膊又痛又麻,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被白纱布缠成了个布锤子。
“你这手上看上去是被毒蛇咬了,我们给你划了伤口,放血清毒,足足放了半盆血都还是黑的呢,光止血都费了好大功夫……”
吾羲脑海里回放了一遍起来自己坠落之前自己被花莽咬了一口的记忆。
“谢谢你们……”吾羲打量了下周围,除了必要的桌椅,屋子里中间只放了一直香炉,空荡荡的屋子,真合了“大道至简”四个字。“这是哪里?”
话音未落,便听得肚子咕咕响。
眉目温和的少年笑了笑,朝那浓眉大眼的少年道:“同尘,你去寻些吃的过来给小居士充饥。”
浓眉大眼少年走后,眉目温和的少年道:“这里是不善渊,此处是德宗宗主的涉川阁。我们回来时,守卫认出来你,说你今天来找临渊师叔的,我已经让人去告知师叔了。只是听守卫说,你是被师叔抱着走的,怎么又从山上掉下来?”
“都怪那个水临渊!要不是他,我就不会被蛇咬。不被蛇咬,我就不会中蛇毒,不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现在哪哪儿都在疼……”
同尘回来,手里端了盘豆糕和一壶水,递给吾羲。
吾羲接了,虽然极饿,却也没有狼吞虎咽的贪相,只是一块块、一口口慢慢吃着,带着小小的满足。
吃糕时候,吾羲便将自己来无为山后的经历讲了个遍,听得同尘直乐:“亏得恰好我和师兄在那里,否则,淹死了你都没人知道!”
“嗯嗯!”吾羲嘴里还含着半块没咽下去的豆糕,像模像样地举起包成锤子的手,做了个拱手的姿势:“救命之恩,吾羲无以为报,没齿难忘!”
那个眉目温和的师兄笑起来:“这小孩不知跟谁学的,真是有趣!”
吾羲将口中的豆糕咽了下去,又喝了些水,这才压低了声音:“你们放心,你们既然救了我的命,我肯定会给你们保守秘密的。”
师兄茫然道:“什么秘密?”
“就是你们在水帘洞里偷偷幽会,一丝不挂、袒裎相对、肌肤相亲……”
同尘忙捂住吾羲的嘴巴:“真是童言无忌,胡说什么呢?”
师兄一听吾羲的形容,顿时脸色有些发红。“同尘,咱们俩这个事情……确实不能让师父知道。”
同尘还是捂着吾羲的嘴,怕他乱说:“师兄,以后师父若发现了,你只管推在我身上,就说是我强迫你的……”
那个师兄埋头道:“这种事情,不是说你强迫我就能做的,我若不是心甘情愿,这事也办不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扛?”
吾羲挣扎的更厉害了,同尘按的更紧了,偏吾羲手包成了锤子也挣不开:“总之,若不是我起的头,也没有之后的这些事,师父若罚,自然该罚我……”
“哟!这么情深意重?”这突然插入的声音,低沉且淳厚。
听到熟悉的声音,师兄弟二人顿时脸色一变,忙侧立躬身,向外拱手,动作流畅整体划一,如出一辙:“师父!”
一身素袍的冬涉川看着两名状似乖巧的弟子:“什么事情,说出来让为师我听听,到底该罚谁?”
“这可不是我说的了!是你们自己把秘密说出去了……我都要告诉你们身后有人了,非捂着嘴不让我说话!”吾羲终于能喘口气了。
同光瞪了一眼吾羲,一脸的窘色。
冬涉川看着榻上的小孩儿,小孩儿满脸伤痕,以及包扎成锤子般的手:“和光,这是谁?”
那眉眼平和的师兄,便叫做和光,此时依旧眉眼平和,把吾羲讲的经历和偶然救下吾羲的过程,又复述了一遍。
冬涉川走过去拆了吾羲的锤子,看了看手,肿的老高,伤口划成寸把的十字。冬涉川的动作并不是很轻柔,但小孩咬着牙,一声不吭。“这蛇毒性不大,顶多肿几日疼几日便消了,用不着放血的……”
吾羲看着和光、同尘二人,一时间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冬涉川转身寻了些药抹在吾羲手脸上。
吾羲只觉抹了药的地方,那火辣辣的痛顿时褪去。
冬涉川又捏了捏吾羲的小胳膊小腿儿,又在他胸口肚皮上按了按,吾羲疼得脸都抽筋了,兀的咯了一口血。
冬涉川一惊,忙给点吾羲的心肺血脉,又给吾羲的手做了简单的清理、包扎,看像和光、同尘:“现在该说说你们了,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和光、同尘对视一眼,跪在地上,谁也没有答话。
冬涉川眉毛皱起来,徒弟们一条心跟师傅对着干,也是很烦恼的事:“不说就去思过崖面壁,什么时候想说了再下来。”
同尘忙道:“师父,都是我的错,是我偷看了《阴阳和合经》,强迫师兄与我一同修习,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师父若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冬涉川抽了抽嘴角:“《阴阳和合经》?”
二人缩着脑袋不说话。
冬涉川拉了两个徒弟的手腕把脉,脸色沉下来:“今日是第一次尝试吧?”
“是。”
冬涉川看着同尘,目光严厉:“同尘,你师兄向来对你照顾有加,你为何害他?”
和光、同尘对视,俱是一脸惊讶茫然。
冬涉川朝和光道:“你运气试试。”
和光依言运气,提气上行,及至胸腔,突然心口剧痛,喷出一口血来!
“师兄!”同尘顿时慌了。
冬涉川解释道:“这《阴阳和合经》虽然能以双修之法,使功力增长事半功倍,但却是必须将阳刚、阴柔的两种内力强弱调和,以柔蓄刚,以刚化柔,方能和合二人功力,层层臻进……你们是德宗,和水宗、地宗一样属坤道,若想修此法,该找修习乾道的道宗、天宗的同门,才能达到阴阳和合。你们俩修的是同门同宗,针锋相对,要么亡一存一,要么两败俱伤……同尘,你师兄这么些年的功力可都被你今日鲁莽给毁了,他如今心脉受损,以至真气运行难以相续!你可知但凡心脉受损,修复起来何其艰难!”
和光、同尘顿时脸色煞白。
和光坐在地上,怪不得回来便一直觉得浑身沉滞无力,本以为是真气受激所至,不想竟然是心脉受损……
“师兄,我不知道……”同尘看着一脸落败的和光,心里难受极了,忙朝冬涉川叩拜,急的两眼噙泪:“师父,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弟子糊涂,害了师兄……师父,你帮帮师兄!”
看着自己的俩蠢徒弟,冬涉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时,屋外突然窜进来个白影,定身一看,竟是水临渊。
那水临渊过来,径直趴在吾羲面前:“哎呦喂!我的小可怜儿,你怎么成这样了?”又要伸手去捏那腮帮子,却发现无处下手。
吾羲见水临渊过来,心里顿时涌上无限气氛和委屈,说着说着竟哭起来:“我爹那么信任你,让我来找你,你都不好好照顾我,还把我挂树上,害的我被蛇咬,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差点淹死了!你这算什么朋友?我爹信得过你,才找你托孤,你却这么对我……”
“呸!”水临渊呸了一口:“说的晦气话?死了才叫托孤,你这是咒你爹死呢?”
吾羲被水临渊成功带偏,顿时住口,连哭也止住了,因为自己说了晦气话而神情紧张。
水临渊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安抚道:“童言无忌、百无禁忌!”
冬涉川道:“我刚才给这孩子简单检查了一下,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身体里似乎有轻微的内伤……”说着看了看还沉浸在悲伤和打击中的两个徒弟:“和光练功出了叉子,伤了心脉,需要治疗。但是我近期需要去豫州一带……”
水临渊忙点了点头,认真看着冬涉川。
冬涉川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师弟反正是要出去招徒弟的,不如把和光也捎上,顺便去一趟神农架讨债。”
水临渊笑的眉眼弯弯,双手鼓掌:“师兄这算盘打的真好。”
冬涉川道:“师弟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