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天地变了。
就如同以往读书时翻动书页般,景色变了。只是此时,陈之晋像站在纸上的小虫子,体会了变化的全部。
再定神,就见着五座高山。那真是五座高以千丈计的高山啊。远远看着,那山尖如同剑尖,直直插入了云里,又露出一大截在云层上。那些云朵竟像是高山天然的装饰似的环绕在四周。
呀,我站着的也是一座高山啊。陈之晋突然感叹道。
他方才只顾着看远近处五座高山,却忘了自己站的地方竟然可以平视到云彩环山尖。
反过身看自己站的山,抬头一望更觉高耸拔天。再往下看,云雾缭绕竟不知脚下究竟是有几千米山空。
陈之晋又去仔细看旁边的五座大山,又发现这些山上风景又别有不同。
整个空里,就见着这六座山。它们三前三后插缝站列。陈之晋现在身处的就是右边第五座山。
便见着,左起第一座山上多是些红叶树木,远见而观,却无法辨知树木高大否,叶林遮日否。
又见第二座山,多是青葱竹林,遥遥仰着像是一根根青葱。
第三座山最为奇特,其上绿紫千红,蓝绿百味,直把世间各种颜色都包涵了。可真正好看的,却是第三座山上那一座座殿堂、一间间道馆。
这些建筑点缀在各色山林里,如同避世的隐客,神秘而清高。
到后面的第四、五、六山,相较下平凡不少,尽是些暗淡重色的树木,使人有灰败之感。
可这只是陈之晋的观想,反看陈云却极欣赏那些沉重色调,所以一直望着第四座山,赞赏不已。
那第四座山上尽是少叶老树,净枝分天,看过去一片黑褐色。
“怎样?是不是千丈高山?”陈云道。
“的确是,与这山一比,世上那些都只能算是矮山丘了。”陈之晋仍在震撼中。
又听到陈云招呼一句:“走了,此离顶台还有几百步呢。”
再往前走,陈之晋又一次感受到了高山之陡峭。一路走的都是山里小径,斜度怕有三十度了。
行至顶点,却是一方黑石打造的平望台。
站在台上,更可展望山壑高绝,天光明艳,百里只是云作彩,千般都归大士微。陈之晋此时都仿若觉得自己是隐世高人了。
平望台上早有来人了。那是个紫袍道衣打扮的道士,头上挽道髻,手里拿道尘。此人面色奇特,竟在唇上涂了褐色抹料,使自己面容多了几分厉色。
“诶,我以吾行早,那知前有人。道兄福寿。”陈云上前问候道。
那道人不看陈云,先迅速盯了陈之晋一眼,然后才自然地起身行礼道:“福生万寿皆。哪来什么早与迟,不过都是缘来而已。道友请坐,正好与我一同说些话。”
“自是随道兄。”说着陈云带着陈之晋坐了下来。
然后两人又是一番论道。
第三座山上,满是道宫道堂,但大多宫门紧闭,毫无人尘气。只有一间小道院,有个老者捧着一本棋谱在石桌棋盘上摆棋研究。
他侧身看了远处一眼,嘴里轻声道:“陈云啊……倒也是几百年未见了,没想是竟也入了道门。”
“这恶道今日来此,怕是要对陈云下手啊……”他盯着那嘴唇涂褐的道人,思量道,“诶,都是缘矣,任他去吧。”
再说陈云与那道人谈得兴起,又聊起这仙山来。
“不知道兄可见到陶公了?”
道人听了陶公二字,转头望了第三座仙山一眼,然后笑道:“哪里见得到?陶公何等人物,岂是我等名丹小修士可以遇见的?”
“哈哈,那也未必。不是传言二百年前陶公开此界广布门徒吗?”陈云道,“有一未必无有二,兴许日后我等也有机会在陶公座下听道,也猜不准啊。”
“啊……哈哈,是猜不准。”道人道,“不过百年前海宫里的大帝传下话来,说陶公不过假道,学他无用啊。我等还是自悟道,自成仙才是正途。”
“修道一途多艰难,那大帝得了道果,自然要说陶公之道是假道。”陈云不满道,“若问其余人,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肯定是向往陶公的。”
“说来也对,大帝修行万载方得道果。哪里比得上陶公一梦道成来得吸引人?”道人想了想道,“传言说陶公是寿尽前病在床榻上,一梦万年,醒时便已得道,力可比大帝。到如今陶公也不过三百年寿啊。”
“唉,都是他人传奇,不知道我们修道又要几万年啊。”陈云叹息。
他转头看陈之晋道:“小晋,我与这位道兄倒是谈得开心,还想多聊聊。你若觉得无意,可以先回你闻伯伯那去。你觉得呢?”
陈之晋的确对这些仙神之事颇感兴趣,但陈云两人聊的大部分都是些修道方法,极少会说到如“陶公”这类趣事。
所以陈之晋听得也无趣。他也想强记下两人讨论的修道问题,但实在无法做到,只把自己弄得昏昏欲睡,仿佛回到了族里的蒙社,正听着先生念书。
所以陈云注意到陈之晋精神不佳后,便提出可以先送陈之晋回去。陈之晋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立马回道:“全听上祖的,孙儿也有些想念闻伯伯了。”
“呵呵,想念了就回去吧。”陈云袖子一挥,陈之晋便觉得四周景物疯狂往前飞。
“不好叫道兄久等,你也识得路,便自己回去吧。明日我再来见你。”陈云思虑陈之晋武艺不凡,也不怕出事,所以只施法把陈之晋送下山,让陈之晋自己走回去。
陈之晋只听着陈云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被风声淹没了。他睁开眼再看四周,竟又回到了寿方北面那一片平原。
朝四周看,哪还有什么仙山,净是些矮林子、小水潭,偶尔还可见着一些林鹿探出脑袋来。
这可真是神奇啊,我必然要学会这些本事,日后好逍遥世间啊。陈之晋想。
而其身为陈氏次脉独子,要袭承族里的族老之位。这一职责完全被陈之晋抛却了。在凡人间日日为俗务劳神,哪里比得上做个飞天入地的神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