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府门外,摆了一驾三匹马作拉力的两人马车。这马车是用寿方附近最珍贵的香木做材,车厢里有一种淡淡荷花香。显然,这就是石太手里材质最好、品阶最高的马车了。
石太和马夫站在一起,交谈时经常不自觉地瞥向府门处,想要看陈云出来了没有。
“也不知陈相在里面干些什么。”石太心里猜测。陈云让他先出来,所以石太误以为陈云要在里面做些手脚。
他身为寿方县尹,只要寿方不出乱子,其他的事他是管不着的,毕竟他的官级在寿方只算是中流下属。而拉关系的同时给陈云行个方便,即是他能久保官位的机灵所在。
至于陈之晋,他倒是没太过注意,只以为陈之晋是景越的随从武侍,已经跟着景越回去了。却不想,陈之晋偷偷留在了那停尸房的角落里,被陈云一番试探。
“石县尹久等了。”陈云一出来,就对石太行礼致歉。
“哪里哪里,这是下官的本分所在啊。马车已经备好了,陈相请先上车。”石太半弯腰上前恭迎陈云。那样子,不知情的真要以为石太是陈云的家仆哩。
“嗯,好,劳烦县尹了。”陈云走到马车前,入鼻就闻到一股淡淡清香,他辨认出这是少有的香木,“石县尹有心了,这等马车都能备有。小晋,随我上去。”
“额……”石太愣了愣,但熟于人情的他立马道,“请请请,公子请上马车,这到宫里可还有段路呢。”
马车车厢里,摆了碳炉,烧得车厢里暖暖和和。还有一个连接着车座的小桌子,上面摆放了几盘应时的瓜果,洗净后还挂着水珠,晶莹可爱。
这种马车可不是平常人能使用的,可以说是三匹马车里的极品了。
入了宫,陈云把陈之晋安排在一间偏房里等候,自己换了官服上朝去了。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才有侍卫来传报:“王上召相亭陈之晋垂拱殿对问。”
机敏的陈之晋注意到通传里说到了自己的籍贯相亭,这是不应该提到的才是。只有景越知道陈之晋是相亭人士,陈云怎么会初见就知晓他是来自相亭呢?
怀疑归怀疑,陈之晋仍旧应声出了房间,跟随那武侍往垂拱殿而去。
“你是相亭陈氏子弟?”楚王接受陈之晋跪拜大礼后,首先问道。
陈之晋族里并没有在寿方做官的长辈,所以楚王不应当一见面就一副拉家常,我认识你长辈的样子。因此,陈之晋偷瞄一眼陈云,两人同姓啊。
“回王上,下民是相亭陈氏陈宁修长子,陈之晋。”陈之晋又是伏地一拜,恭敬回答。他族里蒙社曾连续三日教习登堂礼仪,陈之晋是按记忆来办的,也不清楚有没有错漏。
而楚王看陈之晋回答一句拜一次,甚觉好笑。那是他父王在位时的朝仪了。后来他登位,发现因为这个礼仪,每天的朝会都要开到两个时辰左右。
楚王楚离是个进取欲望极盛的男子,他绝对不肯把人生的壮年浪费在这一通庄严的礼仪上。所以他废除了这条礼制,自此朝会及君臣问答,只需见面时拜过一次即可,之后便专心论事,不重礼仪。
这极大提高了国家核心官场的运转效率。到如今,朝会一般只会论事一小时左右,哪像以前每次都要花费三个多小时。
以往面前都是遵照祖辈定下制礼的臣子,而楚王喜欢简洁,所以极其厌烦有人照那套礼仪面君。
而现在,小至寿方县尹,大至国相陈云,都是见面一拜,而后只管说事,全程体现着楚王楚离喜欢的简单风格。故而偶然看到陈之晋那不熟练,偶尔断节的礼仪动作,楚离觉得十分笨拙有趣。
他并不打算纠正陈之晋,只把陈之晋当成一时的弄臣。
“嗯,陈氏也算望族,子弟多是有才之人。你也需多多勉励,莫丢长辈名声。”楚王朝陈云笑笑道,“方才陈相提及你武艺不凡,所以孤想你陪陈相一起出访叶国,你看如何?”
这是陈云在尹府里就与陈之晋谈好的,所以陈之晋恭敬应下了。
“甚好。尔出行在外,要一切听从长辈的话,莫做多余之事,要知道你此次肩负的,乃是一国!”楚王楚离沉声训导。
陈云这次出访叶国,乃是要说服叶国趁列郅国隐兵十二万在旬桔的机会,与楚山一起重创列郅。
此事达成的希望很大。因为两国地理位置使得两者是天生盟友。
国有四方敌。叶国周围与三个国家紧邻,其中一个是新亭一个是列郅。而楚山国沿海立国,正好陆地与新亭全面接壤,海线与列郅相接。
所以说,叶国与楚山国是天生盟友。因为自古各国信奉的就是近攻远交,敌人的敌人即是盟国。
更何况,在楚山立国初时,两国就曾合作重创了当时大盛的新亭国。这场三百多年前的战争,耗光了楚山后续外攻的基础,但也使得新亭丧失了三分之二的土地。
有以上的原因在,此番陈云携陈之晋出访结盟,达成的几率是很大的。但据说现在在位的叶王性情古怪,臣子言语一旦惹其愤怒,就是必死无疑。
故而按理说楚王是不可能派遣陈之晋这种从未识面的人陪同陈云出使的。可是私底下陈云对着楚王一番说理,楚王无奈下答应了。
之后,楚王楚离交给陈云一块使节金牌,这是一国使者才会被赐予的使节牌。而陈之晋,名义上是副使,可副使应有的使行剑却被特赐给了陈云。更甚至,他连副使的证明物,使节银牌都没有。
事后,陈之晋回到景越府上,跟景越汇报了此事。从尹府回来后,景越竟一时苍眉,面容枯黄了大半,对陈之晋要随同陈云出使,景越闭着眼点点头,不置评语。
老妇人则陪着陈之晋去房里收拾东西。她天生有疾,不能生育,对于住在自己家里的少年小伙不自觉就有一种关爱。
第二日,寿方北城门下,陈云孤身一人驾了马车在空地上等陈之晋。
大约八点过,陈之晋到了。陈云把手里的一块银牌和黑铁剑扔到陈之晋怀里,笑道:“走吧。叶国,现在可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