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烟波,风云渐起。绿叶随风,伴着微微细雨,扫去来日来的渐渐闷热。
顺坡而下的潺潺溪流,倒影出斑驳的绿,交错而叠的顽石,连绵在薄薄的青雾中。偶尔的鱼儿濮水声,伴着哗哗水声,回荡在两侧的荆棘丛中。这是仙湖三十里外,遥仙山的半腰,因所处之位,天空作美时,可远窥仙湖那模糊的一角,故近些年得了这遥仙山之名。
此时,三三两两背石人,正踏在浅水之中,不时弯腰捡石入框。运气好时,能碰上一两块那罕见的“雾如意”,便能解决一家老小一两年的用度。
朦朦胧胧中,有隐隐约约的歌声随着溪波荡漾而来。一背石老人好奇的直起腰,细听之下,那是浑厚而高亢的男音,老人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腰,长叹声中,不无羡慕起那些不用劳作,既能一生吃喝无忧的达官显贵们!
断入水中的一节枝叶,随水游荡,在那一声激扬的歌声中,轻轻撞上漂浮在溪水中的空空酒壶。
“千百年月长悠悠——万万亡魂徒哀叹——心怅惘,往生无限,只是——重生哀怨——欲逍遥仙者笑苍天——孤山水影空成链——呜呼——千里踏云起,骤起烈烈风,皆——吹散——”
雨丝稀稀,在叶片上聚集,凝成的水滴,落在一人脑门上,一股凉意驱散了些许酒意,“好——当再灌一口白——酒——酒——”
“贤弟,接好咯——”
“该——该我了——”躺在一青石上的另一人,坦胸露着肚皮,他醉醺醺起了身,“岁梦三友,在——在下行二,该是我了”,他边絮叨着,边一脚踏入溪水中,开始了哼唱,“一雨飞满天——一酒皆无言——半生愁,半世怅——一寸路苍茫,一尺轻狂,百里彷徨——一腔热血,一壶酒凉,唯有抖落凡尘仙者,为我度量——”
“我——我,到我了”,之前要酒之人,撩起长衣摆,放声大吼:“尔来风流千古叹,不坠明志换九天——七荒路,八州土,醉年华中——千丈红尘——只愿寻那丝丝仙路,哎——”他一声长叹,“皇家如何?!龙氏又如何?!国母,国母——哈哈——”他大笑——
“贤弟慎言——”
一声尖利的燕鸣,咋响在山间。
枝叶上的雨水被震落,散满三人的周身,很是狼狈的三人不见恼,反而脸现兴奋、狂喜。
“那是仙子的——”
“可一睹仙子真颜,不枉数千里来此一醉——”
“不,那——那是吾辈晚了二十载的仙缘——”
而此刻,那庞大的旋风之下,被埋久已的雄城,正被旋风继续摧残着。
“他——他是我的,我的——”呆立着的楚娘子悄悄握紧了已经出汗的双手,她感觉不到一丝冷意,“仙缘——”眼眶中渐渐有了神采。
望着那璀璨的红芒,宝贵张着大嘴,大惊、畏惧、迷茫、不解,让他的脸色不停变化着。
四周之人,也纷纷移开了盯着沙狼的目光,呆愣愣望着楚涛手中的红芒。
另一侧的五、六官兵却在震惊中,悄悄继续后退着,没有将军带领的他们,在未知中,只求自保。
唯有楚涛身边之人一动未动。
“巴布洛——巴布洛——”楚涛低声念叨着,他早该想到,也许这样能行,那只大鸟,就在附近吧,既然能破了那“屠沙”,当也能破了这该死的龙卷风。
此刻,眩光映出多彩的浑浊天际中,最后一只火叶莺终于没入了旋风中,似乎有了感应的楚涛猛地抬起头。
“妈呀——”宝贵一声怪叫,转身绕开身后楚娘子,撒腿就跑,可他头顶的那只大狗,却在他转身之际,一跃而下,那眯起的狗眼,瞬间闪现幽幽蓝光。
刚刚还冲着楚娘子一伙人呲牙的沙狼,也忽的转身,仰头朝向了楚涛,皱起的上颚,相似在挣扎。
三四匹马,不断打起了响鼻,翻飞的马尾,证明它们正焦躁不安。
本想靠近楚涛的楚娘子,顿住了脚步,“他的双眼,怎么会是双孔,不——刚刚还是——怎么会?!”楚娘子喃喃。
“跑——大家快跑——那些该死的沙甲,都冲这来了——”刚刚跑开的宝贵又跑了回来,口中大喊大叫。
众人的上方,一处的塔尖上的铜片,终究再也支挂不住,被狂旋的风卷起,一下砸中了风暴中的一只,已经失去知觉的火叶莺。恢复清醒的它,却被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呼唤,彻底撕碎它本有的意识,下方,就在它身体的下方,它开始了本能的奋力挣扎,它必须向下,因而,它必须逆着风,疯狂扑打自己的双翅。
当一只只火叶莺纷纷抖动起翅膀,在旋风中渐渐掀起逆流时,下方突然响起一阵阵叮叮当当声——四方被肆虐过的,已显出大半的城墙,终于显露它的本来面目。风不断刮开城墙上一层层沙石后,露出竟是一层厚厚黑黝黝的铁板,在风中沙石、冰渣、碎瓦烂片的不停撞击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密集声响。
下沉的旋风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狂虐,因它遇上了也撼动不起铁壁。千丈高空的气旋旋转终于渐缓,可在火叶莺群带起的逆风下,下沉的却是更快。
一座座低矮的楼阁房舍,在沙石被卷入高空后,也渐渐显出了真容,那根根横梁立柱并非木制,而都是黑黑的铁柱。那在风中始终岿然不动的巴布洛浮屠,已终于显现出那巨大底座的一角。
之前一直未感觉到风的众人,感觉自己的头发被风直直卷起,吓得众人忙趴在身前的沙地上,可他们不知,那风再也不能撼动起他们的身体。
此刻,一个身影在风,侧着身体窜向楚涛,一把将他扛起,在沙狼与大狗再也自控不住,扑向楚涛时,将他带离了原先所站之处。
仰头瞧见这一幕的众人骇然。
“大姐头——快——快跑——”一跳而起的宝贵,拉起一旁的楚娘子就跑。
噗噗噗噗——一只只从天而降的火叶莺,直直砸向了楚涛原先所站之处,顿时羽毛与横肉起飞,唯有瞬间恢复意识的沙狼和离得稍远的四、五人,逃过了一劫。
当那疯狂的龙卷风被火叶莺群从中捅破,当悠远的鹰鸣响起时,那狂烈的龙卷风再也不在。来的猛,去的快,四周再一丝风。
如雨般落下的杂七杂八之物,填满了这已现真身的黑卫城,又名魑魅之城中,在残垣断壁中,竟是那黑漆漆的铁面,泛起的幽幽黑光。
唯一在那巴布洛浮屠前,却堆起了火红的血肉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