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不愧是国子监里的佼佼者,若论口舌之利,咱们众兄弟中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六弟,六弟一向能将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既然六弟说是为了感激如意照顾父皇的恩情,才赠与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咱们也就姑且信着。”魏明远轻轻一笑,话音忽转:“这些珠宝大多都是父皇所赐,看来,六弟感激如意的确是够深,每一次进宫来都送一点,难怪父皇近来的气色越来越不好。”
“若说口舌之利,三哥如果屈居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吧?”魏明钰冷笑:“当年三哥还是一副风.流浪子的形容时,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引得京城里多少女子倾心相待。又凭着这锋利的唇舌,让多少朝臣俯首,这有谁不知道?”
他听着魏明远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花了钱让如意照料寿帝,却是把寿帝照料得气色颓然。这不是变相的说他在谋害君父吗?
他怎能不急!
魏明远见他不肯上当,反而将这口锅甩给了自己,暗暗指责自己贿赂朝臣、笼络人心,等于在向寿帝说自己拉帮结派,有心觊觎皇位呀!
魏明远心中生了怒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眼波扫到地上的东西,那个荷包尤其刺眼,忽然就歇了口气,轻松笑道:“这些珠宝六弟都说得过去,可这荷包,六弟又作何解释呢?”
大魏虽然民风淳朴,但这种贴身荷包却仍旧是女子闺阁之中的秘密物品,一般都不轻易示人,更别提还绣上对方的名字了。
这也是让魏明钰最难解释的地方!
一瞬间,他的脑袋里就想过了好几个理由,都被自己全部否决了,魏明远头脑清晰,没有那么容易忽悠,魏明钰也不敢轻易给自己挖坑跳。
就在魏明钰焦头烂额之际,齐贵人也插手了:“既然荷包是如意的,还是让如意来解释比较妥当!”
如意闻言,抬头苦涩一笑,两行眼泪顺势落了下来。
解释?
她能解释什么?
作为被赵王舍弃的人,她能做出什么解释?对于赵王而言,自己的前途和性命,远远比她自己的性命重要得多!
她已经不做因祸得福的美梦了,生死难关,只要能活着就是好事,她抵死不认才有生机,一咬牙,如意说道:“这荷包是奴婢自己绣着玩的,本来也没什么,齐贵人这般针对这小小一个荷包,是想陷如意于不义吗?齐贵人,奴婢只是御前一个小小的奴婢,就算曾经在沈昭仪跟前侍奉过,可也已经到了御前,是陛下的人。贵人娘娘同沈昭仪结仇很深,但拿奴婢一个宫女开刀,难免有失风范,难做后宫表率吧?”
她牙尖嘴利,片刻之间已经想到了对策为自己开脱,反而还将这个锅甩给了齐贵人。
言下之意,齐贵人母子这般针对她和赵王,不过是因为跟沈昭仪的仇怨,想嫁祸她寻仇而已!
这可是聪明的高招!
傅容月隐身听着,也不由自主的暗暗点头,这样看来,这个叫如意的宫女也有几分本事,难怪魏明钰对她一直都与众不同。
傅容月身侧的魏明玺则歪着脑袋认真的打量着如意,许久,忽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他总算是明白了自己想不通的地方!
他想不明白,魏明钰唐唐一个亲王,在宫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意的长相虽然漂亮,但比起很多人来,仍然显得普通了些,如果魏明钰是贪图她的美色,绝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怕的就是,魏明钰贪图的并非是美色,而是一些更为具体的东西。
比如说……容月!
刚刚如意同齐贵人争锋相对时,侧脸正对着他,那倔强的表情,紧咬的下唇,蹙起的眉头和犀利的言辞,都像极了战斗中的傅容月。仔细一看,如意的五官都有几分像傅容月呢!尤其是这幅柔弱的模样下犀利起来的姿态,更是同傅容月一模一样。他的容月,在每一次面对那些陷害和迫害时,也都是这样的表情!
一时之间,魏明玺极其同情的看着魏明钰。
魏明钰太可悲了,容月是被他摧毁的人,如今又苦心积虑的想同傅容月在一处,难道他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他嘴角冷笑,什么也没说,伸手握住了身边傅容月的手掌。
这人还在,他的心就是安定的!
齐贵人听了如意的话,一张脸气得青白交加,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陛下,这个婢女当真不可小觑。挑拨离间,她的本事也太好,如果不严惩,以后这后宫之中,臣妾们都还怎么做人?这宫殿里的婢女内监还有谁肯服从我们?”
“贵人娘娘是否极端了一些?”魏明钰得了如意的配合,稍稍松开了心弦,开始了反击。
如意更是哭诉:“娘娘,奴婢到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得罪了你,这里跟你磕头啦!”
说着,她当真跪地磕了几个响头。
齐贵人被她这样一激,当真不太好开口。不过,如意想用这种语言来激怒齐贵人,也的确将齐贵人想得太简单了。齐贵人在宫中一呆就是这么多年,柳皇后渐渐示弱,惠妃离开人世,连盛宠一时的沈贵妃也从贵妃变成了昭仪,最后惨死宫中,只有她一个人,经历了母家的文字yu之后,还能好生生的在这里站着,没受一点影响。这人会是个怎么了不得的人物?
她一笑:“别,你别没对不起我的对方。你我所做的一切都给陛下圣心独断。”
她竟是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寿帝!
魏明钰等人听了都停下来话,认真的听寿帝到底怎么说。
寿帝也没想到齐贵人还有这样一招,他全无准备,只得即兴发挥。整理了一下衣衫,他简单的说:“你们谁都有道理,可祖宗立下的规矩是没道理的。既然是这样,就按照咱们祖宗定下的规矩,将这些东西都摆上来,去内务府找几个绣娘来,看看这些做工和笔迹,都出自什么人。”
这个是个办法!
魏明远最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当即没有任何犹豫,俯首道:“父皇英明!”
当即,内监去内务府,不多时带了几个绣娘过来,将这荷包送到了绣娘跟前。
寿帝问道:“绣娘,看看这个荷包,同其他刺绣是否是一样的,这上面的这个字是不是同时期做出来的。”
绣娘不明所以,接过荷包仔细的翻看了一会儿,很是肯定的点头:“回禀陛下,这些绣活都出自同一个人,绣工也都不赖。这荷包上面的字也是刚刚绣上去不久。陛下你看,这荷包用的料子还是今年十分流行的布料,这种布料质地细密,又防水,是做荷包的好料子。不过,这荷包并不是一整块布料,似乎是用的脚镣做成了脚步的保养。娘娘近来坚持用,看着都年轻了不少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魏明钰早已脸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算是如意做的,也未必见得就同我有什么。”
“六弟既然想狡辩到底,那今天三哥就奉陪啦!”魏明远哈哈一笑:“如意,这个荷包既然是你的,用来做什么你最清楚。这是你绣给赵王作为定情信物吗?”
“不是……”如意连忙否认。
魏明远却笑道:“你想清楚在回答我这个问题。若是答得不好,头上那可脑袋可得仔细着,毕竟欺君的大罪,可不是你一个婢女能够承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