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了下来。
琼恩杵着拐杖,一步挪着一步走向擂台,无数嘘声从人群中爆发。
这个样子的琼恩真的还能打吗?
已经输过一次的他,加上重伤未愈,此刻上台真的不是送人头?
所有人都闪过这个疑惑。
琼恩走到四头领尸体面前,吃力的翻过她的身体。正面一道从右臂拉到左腹的伤口,几乎把她整个人撕成两半,白色的骨碴从皮肤下冒出来,鲜血淋漓。
那一刀不仅断了皮肉,连带着骨头都削断了,真正的剔骨剁肉。
琼恩很清楚,这般刚烈的刀就算是东瀛那位有着剑圣之称的居合大师,也舞不出来。
居合靠的是速度与出其不意,一刀致命。但论刚烈与力量层度,却是比不得。
他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袍子,盖在四头领身上。
然后杵着拐杖,走上擂台,沉声问道:“这是什么刀?”
“东方的刀。”
吴擎右脚弓步前踏,重心低沉,双手抓紧了不攻刀柄:“杀人的刀。”
他像是一头捕食的猎豹,下一秒就会发出致命的扑杀。
琼恩缓缓松开拐杖,一层又一层的解开身上缠着的绷带,“我一直认为,东方是片荒夷之地,落后、野蛮……可没想到,东方居然能出这样的刀法。我曾经游历东瀛,为他们的刀术与技击技巧所惊叹。西洋的击剑和他们比起来太简陋了。所以我在东瀛生活了十年,学习他们的居合道、合气道、新阴流,但我从来没去过一海之隔的东方,现在看来,真是遗憾。”
他低着头,喃喃道:“如果还有机会,真想去东方看看啊。”
“你应该去的。”
“是啊,我会去的。不过现在……”琼恩抬起头,撕开了身上最后一层纱布,眼球凸出的怒吼道:“还是让我见识见识,东方的刀!!”
“好啊。”吴擎抹了抹刀身,“我一定让你见够。”
下一秒。
琼恩扯掉上衣,伤疤纵横的肌肉暴露在空气里,皮肤上全是一根根青色的血管鼓起,像是有无数的蚯蚓在他身上蠕动。
他左手手背上面,一轮黑月印记像是有生命的在呼吸。
十五的黑月!
“我能闻出来,你身上也有黑月的力量。为什么你要反对奴隶制呢?没有黑月,我们也会变得和普通人一夜。”琼恩捏紧了拐杖,无视了台下那些惊惧的目光。
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不会认为他还是一个正常的人。
那遍布全身的青筋,能看到血液流动的皮肤,完全和“正常”两个字沾不上边。
“黑月……让人疯狂,让人改变,变得不像自己……”贡纳皱起眉头,低声叹息。
他如何看不出来,琼恩这时已经失控了。
黑月的力量是双刃剑。
擂台上,吴擎目光平静:“从一开始我就从来没打算牵扯进你们这些事情来,我只是在做我的事情。可这个世界里,谁都是身不由己。”
“这么说,是我倒霉咯?”琼恩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谁知道呢,也许吧。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答案,我们这些人,无非是在生死间挣扎,明天尚且看不到,谁会去在意答案。”吴擎莫名的笑了笑,道:“所以现在,用尽全力来吧。”
“那我上了!”
话音落下。
琼恩一折拐杖,从内核里居然抽出了一根实心铁棒。他浑身肌肉遒劲,双手捏住铁棒,脚步连环踏出。
长棍在他腰间旋转,像是一轮风车。
吴擎果断的抽身后退,就算是不攻在锋利,也没法和实心铁棍这种钝器硬碰硬。而趁着吴擎后退的时候,对方却不依不饶,几步踏上来,铁棍当头砸下。
哐当!
吴擎举刀一挡,一股不可抗的巨力从铁棍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又酸又麻,胸口一股气血上下翻腾。
他才缓了口气,琼恩手中的铁棍又是一记拦腰横扫。吴擎抱着刀向后一滚,擦着铁棍边缘躲了过去。
他一摸后背,沾上了满手的血。虽然刚才躲了过去,可铁棍前端已经割破了他背后的衣服,一道大拇指宽的血条子被拉了出来。
琼恩连串的打击像是疾风骤雨,一环扣着一环,让人应接不暇。铁棍器长与力大的优势,被琼恩发掘的淋漓尽致。
这是个会玩棍子的人!
而且这一次他的脚下功夫,不是上次那个不伦不类的进退马,而是标准的玉环步。
吴擎在雨夜里用的那套!
“学得挺快啊。”
吴擎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血水,呲牙笑道。
“学得慢怎么杀你,这是黑月给我的能力,从出生时就给我的。你身上呢,又带着什么样的黑月力量?”琼恩震了震长棍,叮咚一声立在地上,浑身青筋随着他呼吸而收缩。
吴擎喘出一口气,双目紧盯着对方。
琼恩的黑月诅咒拥有的力量,很可能是无与伦比的学习力。当然,也有可能是过目不忘的记忆,或者放缓别人动作的能力。从雨夜里琼恩能躲开子弹来看,放缓动作这个能力极其有可能。不然光靠合气道能躲开子弹,那群鬼子还不叫嚣上天了?
不过如果是放缓动作,这可就难办了。
没给吴擎多思考的时间,几个呼吸后,琼恩像是下山猛虎般冲来,双手旋转着长棍一跃而起,抓住棍尾的他像是力劈华山般当空扫下。
吴擎想也不想后躲。
长棍锤击在擂台上,锒铛一声,地面龟裂开无数的长缝,从擂台中心向四周蔓延。此时吴擎已经退到了擂台边缘死角,琼恩见状收棍前踏,棍身横扫千军般劈来。
千军一发之际,吴擎竟是把刀向半空一抛,双手抓住了擂台边柱,向后一翻。
观战的人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归人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烟袋,不断抖动的手证明他内心并不平静。从一开始吴擎就已经落了下风,几乎是被琼恩压着打。
唐刀打实铁长棍本就处于劣势。
这琼恩每一棍的力量还是如此恐怖,足以开山裂石,碰都不敢碰一下。
清儿手指甲已经不知不觉间陷入了肉中。
她右臂经过包扎和消毒,本来已经止住了血,此时因为用力,又开始浸出鲜红。
而台下。
黄沙盗的吼声已经到了巅峰,像是一锅沸腾的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