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次药庐,喝了一碗醒酒汤,外加钓了一条鱼。闲云连姿势都没有换过,这炽热的氛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让人怪心慌的。“您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我没事。”她笑的慎人,却不自知,道:“我真的没事。”
呃!
花朝手里的鱼竿忍不住地颤抖,这是要把他卖了的感觉呀!
“我是不是又闯祸了?”花朝道。
闲云笑而不语。
花朝满腹疑惑,却又不想深究,这让他很是不安。
“公子。”
墨白从闲云面前走过,那一丝慌乱,很不自然。
“妳这是怎么了?”
花朝收了收鱼线,鱼一条就够,他从不贪心。
“什么?”
墨白大惊,差点自己绊了自己的脚。
执陵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下,静静地看着三人。
“公子,妳何必吓他呢。”闲云扶着墨白,“妳没事吧?”
“没事。”
花朝将渔具收起,靠在亭子里的一根柱子上。
“妳们之间有秘密了呀。”
“公子。”
墨白摇头,他可不想和女人有秘密,尤其还是这样的的女人,太可怕。
闲云走到花朝面前,满脸堆笑。
“公子有了心仪的姑娘,怎么不说呢?”
“姑娘?”这大抵是花朝听过最好笑的事了,道:“您这是在哪儿听说的?”
目光瞥向墨白,他的头低的看不见表情。花朝瞬间明白了,源头在哪儿。
“这哪用听说呀。”闲云笑的满脸通红。
墨白拉着闲云,想把她打发走,却被一把推开,这触不及防的举动,墨白差点撞到柱子上。
“公子,妳就跟我说说,我也好参谋参谋,毕竟主子和小姐都不在。”闲云不依不饶道。
花朝倒吸一口凉气,大声道:“我不喜欢姑娘。”
“什么?”她只当自己听错了,“不喜欢姑娘!那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花朝不以为然。
“这样可不行。”闲云拉着花朝的胳膊,苦口婆心道:“公子怎么说,也得生个孩子,不是么?”
生孩子?!
花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玩笑般的道:“要不,找个人生一个。”
闲云听到这话,心情渐渐平复,嘴唇微微抖了抖,道:“什么时候,我也好看着安排下去。”
“我大抵来的不是时候。”执陵声音由远及近。
花朝像看到了救星,忙迎上去,耳语道:“看了那么久热闹,不来我是打算翻脸的。”
执陵挑高了声音,道:“我就是怕打扰了朝儿的好姻缘。”
闲云道:“怎么会?”他看了一眼花朝,对执陵道:“我看也就公子的话最管用了,您可得帮忙好好看看。”
执陵笑道:“我会的。”
送走了闲云,花朝筋疲力尽,转而指着墨白,道:“妳到底胡说了什么?”
墨白道:“我什么也没说。”
花朝不信,道:“无风不起浪,快说。”
墨白看着执陵,甚是委屈。
执陵望着漫天云彩,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花朝的这莫名的喜气,熏红的何止西天的霞锦,漫天飞舞的皆是祥云瑞气。
“朝儿。”执陵道。
“嗯?!”
花朝依旧不依不饶地紧盯着墨白不放。
“我想墨白大抵是不会乱说的,”执陵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朝一眼,“难不成朝儿真有小情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拿他玩笑。他辩驳道:“我要是有小情人,一定第一个介绍给妳认识。”
执陵笑道:“好。”转而看着墨白,“当真没说让人误会的话么?”
墨白挠了挠头,纠结道:“要说没有,也不算。”他思忖了下,“我只是说公子长大了,让她别想那么多。”
执陵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花朝附和,“言多必失。”
别的还好说,这等无中生有的桃花,若是传了出去,他这脸可就丢的不止一星半点了。
“公子,妳别这么看着我。”墨白声音发颤道,“我发怵。”
“执陵。”花朝看着执陵看着的那片云彩,道:“妳说我对他们那么好,怎么还能这样呢?”
执陵道:“有些话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墨白大抵是这样的。”
花朝望着天,幽幽道:“人心是怎样的东西?”
古往今来,提及人心的时候,总是玄之又玄,他一直不懂。
执陵微微一笑,有些苍白,道:“这个不好说,大抵是种看不着摸不到的,最是难懂的存在。”
花朝咋舌道:“还有执陵不懂的?”
执陵道:“都说人心难测,圣贤都没有答案,我怎么能有呢。”
想想也是,且活且看吧。
花朝靠在院子里的树下,道“阿爷和阿姐会怎样?会死么?”
这是他一直想却又不敢想的问题。
执陵道:“朝儿怎么会这么想?”他的手指来来回回的敲着倾暮,发出的声音,和着秋风宛若叶落。
花朝道:“我只是怕。”
执陵走到花朝面前,一只淡蓝色的蝴蝶翩然入眼。花朝伸手,它便落在指尖,灵动地煽动着翅膀。花朝看着满院的风光,已是深秋。
“这天气,哪来的蝴蝶?”他看着周边,唯此一只,有些难以置信,道:“不会是执陵幻化的吧?”
执陵道:“有何不可。”
花朝一把扯下他的手臂,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怨气,道:“我不喜欢蝴蝶。”
看着执陵那得心应手的动作,一定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的,他不要。
那只蝴蝶却落在一株五色芙蓉花上,花朝还是忍不住走近看了看,蝴蝶成了花之一色,倒也美哉。
执陵看着蝴蝶落下的地方,由衷道:“这花开的正好。”
花朝嘬嘬嘴巴,压制着怒气,道:“妳该把五色聚齐,那样的蝴蝶才美呢。”
执陵点头,“要不我现在试试?”
花朝摇头,道:“算了,妳还是哄别人吧。”
执陵道:“朝儿吹的风,我才下雨的,难道,错了么?”
花朝舀了瓢水浇着花草,回头看了执陵一眼,道:“这些事执陵做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吧?”
执陵道:“是,怎么了?”
花朝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狠狠瞪着执陵,道:“别人用过的,我不要。”
执陵笑了笑,转身离去。
花朝将瓢扔回蓄水池里,溅起的水滴落到了脸颊,好凉。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追了上去,道:“妳这是要去哪儿?”
执陵指着西厢,“回房。”
花朝道:“妳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执陵道:“解释什么?”
花朝挑了挑眉,道:“妳都对谁做过那些事?”
执陵脱口而出,道:“朝儿。”
花朝道:“还有谁?”
执陵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花朝,又是一阵沉默后,道:“无论何时,朝儿就是朝儿。”
花朝当然是花朝,断不会变成别人。执陵这话,他不甚明白。
执陵笑而不语,继续前行。
花朝在他脚踏进门槛的前一刻,拦住了去路,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执陵看看天,时辰尚早,道:“走吧。”
路上,花朝边走边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可以么?”
执陵道:“可以。要去么?”
看着执陵的样子,花朝有些怂包,道:“那是个不好的地方吧?”
执陵道:“这个么?”他摸了摸耳垂,“喜欢的,黄泉也迤逦,不喜欢的,漫天星河也黯然。”
曲径通幽,绿竹枯槁。
“我想去找他们。”很多事不说,不代表他会不知道。“墨白,”花朝看着执陵的侧脸,坦言道:“他对我没有秘密。”
执陵并不惊讶,若是墨白有了秘密,不是件好事。
执陵道:“朝儿去哪儿找他们?”
花朝望着四通八达的小路,道:“这天下之事汇聚的地方会是哪里?”
执陵微微皱眉,看着他,半晌,道:“我不知道。”
花朝抬头,眼角微微上挑,道“不,妳知道。”
执陵视线移上去,一根绿竹由于枯竭而拦腰折断。
“朝儿什么时候长大的?”执陵道。
花朝想了好久,道:“大抵是在遇上执陵后吧。”
执陵出现在他身边,他知道不是没有理由的。那些人要的东西,也不是凭空捏造的。
执陵苍然一笑,道:“朝儿不想欠我?”
花朝抬头,眉眼松开,笑意心疼,道:“我不想只是欠妳的,也想妳欠我的。”
他这样说,大抵有些犯傻。但是,亏欠分量太重,他不想一人独享。
执陵本来黯然的眼神,突然温柔了许多,道:“我若欠了朝儿的,朝儿想要我怎样还呢?”
花朝看着执陵,道:“执陵打算我怎么还呢?”
执陵怔怔地看着花朝,这个问题他不曾想过。
花朝慢悠悠地走过他身边,掠过他耳畔,道:“这个,我也没想好呢。”
若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活着也太无趣了。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
“公子的意思是……”容洛听完,不免有些惊讶。他其实对花朝是无感的,只是执陵在乎的人,他无可奈何,不得不接受。
“嗯。”执陵看着夜色,除了花月府的灯火,安谷山的笼罩下形成了一张巨大的黑网。“反正迟早是要的。”
“那花公子知道么?”容洛道。
执陵身影隐在黑暗里,“会知道的。”
花朝斜躺在床上,眼神放空。原来长大后知道的和能做的,少之又少。
确实,他长大了。
“公子,妳这是又想什么呢?”墨白照顾花朝睡下,掖着被角,挑了挑炭火,道:“天冷了,不要踢被子。”
花朝笑笑,道:“踢不踢被子,也不是我能作主的。”
人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怎么知道呢。墨白认真的确认着,花朝眨巴着大眼妥协道:“我尽量。”
从小到大,花朝习惯了夜里房内留盏灯。灯火拉长的阴影,随着烛火摇曳,会来回地变换着样子。当然,也不是每个阴影都是美好的。但是,他习惯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花朝依栏坐着,伸手看着雨滴落在掌心之中,随即粉碎。“我想离开这儿。”
执陵亭中坐着,手执一枚白子,“朝儿打算先去哪儿?”
花朝随手指着,道:“那儿。”
执陵手中的棋子落于棋盘之上,瞬间形成了左右围攻之势。“那我们就去那儿。”
花朝欣喜,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已经残破的棋局,一语中的,道:“黑子输了。”
执陵将未落的棋子放入瓷罐里,摇了摇头。“朝儿下棋不用心,输了也难怪。”
花朝耸耸肩,将黑子一颗颗收起。“下棋从来不是我擅长的,输了才正常。”
棋子放入瓷罐时,泠泠作响。
花朝道:“附庸风雅,向来不适合我。”
执陵走到湖边,听着雨打残荷声,看着雨林木风吹起的涟漪。“朝儿若是走了,花月府怎么办?”
花朝跟上去,双手背在身后,淡定从容,道:“乳娘会照看的很好。”
执陵看着花朝,流露些许惊讶。花朝微微一笑,望着漫天风雨,很是洒脱,道:“南隐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执陵道:“大抵是在醉生梦死的。”
雨天,最适合买醉。
花朝点点头,看着执陵头上的发簪。“红色最配妳了。”
执陵看着自己的装束,三分疑惑。
花朝让墨白出去办点事,他竟然一夜未归。花朝怕出什么事,决定出去找找。街道上人来人往,走着走着,忘了时辰。
“肚子好饿。”抬眼看到的是一萍居,断没有错过的理由。“掌柜的,来点吃的。”花朝
绕过他人,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小二送来了几样小菜,花朝并不讲究的埋头吃着。
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穿的破衣褴褛,悄悄走进了一萍居。他恭敬地伸着双手,看着眼前人的桌案,默默咽着口水。
“去去去,一边去。”
并不是什么人都有同情心的,他被一张桌前赶到另一张桌前,举着的手里,空空如也。
“让开。”
一声闷响,他已经结结实实的倒在了桌角。
“这位爷,不好意思。”掌柜的招呼着送那膘满肠肥的壮汉出门。
“掌柜的,妳得好好管管,怎么能什么人都能来呢?”那人道。
掌柜的赔笑着,“是,您慢走。”直到那人走远,才回来。“诸位不好意思,吃好喝好。”他弯腰扶起地上的孩子,将他交给小二。“妳带他去后厨吃点东西。”小二领了吩咐,引着他去了后厨。
看掌柜的态度,这孩子大抵不是第一次来。花朝走到柜台前,掌柜的正敲打着算盘。“那孩子是谁呀?”
他将银钱放到台上,掌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道:“最近几天才出现的,是谁我还真不知道。”
花朝道:“他常来么?”
掌柜的道:“挺乖的,不吵不闹。”他将花朝放下的一锭银子收进钱箱里,指着后厨。“要不妳去问问?”
花朝摇摇头,道:“我能问出什么,难不成还能帮他找到家不成?”
掌柜的翻了一页账本,眉头一皱。
花朝道:“难不成账目不对?”
做生意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掌柜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忙碌着。他探着身子,瞄了一眼,道:“多了几两,不亏。”
掌柜的扁扁嘴唇,道:“妳不做生意,可惜了。”
花朝笑道:“这话听着还真像骂人的。”
转身准备离开,正好那孩子从后厨出来。花朝俯身看着他,似乎已经吃饱了的样子,道:“这老头儿可给妳了肉吃?”
他并没有理花朝的意思,朝着掌柜的的一拜,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掌柜的看着他点头,慈眉善目。
花朝撇撇嘴,道:“人比人气死人呀。”掌柜的不置可否,花朝抱拳施礼一拜,忍不住抱怨。“下次您也对我好点。”
掌柜的道:“看情况吧。”
花朝委屈不已,道:“我也不是每次身边都有人陪的,您就不能一视同仁?”
掌柜的合上账本,从柜台后走出来,贴着花朝的耳朵,小声道:“不能。妳什么时候对我恭敬了,我也就对妳好了。”
花朝叹气,道:“那大抵是没有机会了。”
掌柜的挑眉一笑,“慢走不送。”
花朝心中冷哼一声,压根他也没奢望。
漫无目的地闲逛,却再次发现那孩子一个人坐在巷口,正在喂一只小花狗。
花朝禁不住好奇,走进了看看。小花狗吃的很欢实,那孩子也心满意足地笑着。他抬头看了花朝一眼,并没有明显的抗拒。花朝坐在他旁边的空地上,看着那块骨头被小花狗一点点吞食,道:“它叫什么名字?”
他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稚嫩的道:“没有名字。”
花朝道:“那妳叫它什么?”
他道:“花花。”
花朝看着小花狗身上的斑斑点点,道:“和我的名字挺像的。”
他瞪大了眼睛,道:“公子也叫花花?”
花朝沉吟许久,尴尬一笑,道:“差不多吧。”
他安慰道:“这名字很好听的,公子不用不好意思。”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花朝,天真无邪。
弄得花朝倒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搓手道:“妳叫什么名字?”
他定了好久,才幽幽开口,道:“弥忘。”
“弥忘?!”花朝并不知是哪两个字,却也不敢细问。“很好听的名字。”
他道:“真的么?”
花朝点头,道“真的。”
他伸手摸着花花的皮毛,笑的纯粹。花花很是喜欢,四肢朝天的享受着。
花朝抬头看看天,时候不早了。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停住了脚步,道:“弥忘平时都是住在哪里的?”
他将花花抱在怀里,依旧笑着,保持着一股子倔强,道:“我有地方住的。”
花朝笑道:“知道了。”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花朝,道:“公子要回家了么?”
花朝道:“是,家里有事,得回去了。”
他眼睛一抹暗淡,随即明亮,道:“那公子快去吧。”
花朝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犹豫了半晌,道:“那好吧。”
他看着花朝,郑重的点点头,道:“我一会儿也回去。”
还想说点什么,看着那张脸,花朝还是咽了回去。孩子的自尊,他不敢轻易冒犯。
“妳怎么又回来了?”掌柜的看到我,并没有多少热情。
花朝放下一锭银子,道:“那孩子的饭钱。”
掌柜的的倒了杯茶水,推到花朝面前,道:“我可不差那口吃的。”
花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那就帮他添件寒衣吧。”
掌柜的看着花朝,道:“我会的。”
花朝嘿嘿一笑,放下杯子,背对着柜台摆摆手,道:“妳这老头儿说话可真不客气。”
再次路过那个巷口,花花和弥忘都不见了,而花朝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我回来了。”回到羽揽苑,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人呢?”他前后左右逛了一圈,除了天空飞过的几只鸦鹊,空无一人。
一个两个的都不回来,花朝四仰八叉地躺在院内湖边的空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云卷云舒,一个人的生活还真是不适合他。
想了想,还是决定做点什么。钓鱼?看书?配药?……折腾了一遍,果断放弃。
“果然,无聊不适合忙碌。”花朝安慰着自己。
茶也喝了,风也起了,人还未归。花朝蜷缩在院子的院子里的摇椅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小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没有星月的夜晚,甚是诡异。
“那是什么?”容洛指着不远处的一坨东西,推了推墨白的后背。墨白艰难的踱着步子,试图再靠近一些。
执陵执陵越过二人,快步走到摇椅前。此时东风无力,他拨开凌乱的衣衫,欣然一笑,包含着些许担心。
墨白跟着容洛站在一旁,定睛一看。“怎么是公子?”
容洛道:“妳以为是谁呢?”
墨白看着满院的灯盏,无一点燃。怯怯地道:“我以为出事了。”
容洛道:“要不是妳昨晚夜不归宿,应该不会这样的。”
墨白道:“我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知道会遇上呢。”
似梦非梦的,总是能听到墨白的声音。而且越来越真切,花朝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已经入夜。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点灯。朦朦胧胧地感觉自己的手臂碰到了什么,吓的他直接从摇椅上掉了下来。
“妳是什么人?”花朝吸着被堵住的鼻子,又着凉了。
没有回应。
花朝继续试探着,道:“难道妳不是人?”
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心跳加速。
突然房门前的灯盏被悄然点亮,花朝禁不住回头,看到了熟悉的背影。忙不迭地起身,大叫着,道:“墨白,妳还不来救我。”
墨白诧异地看着这边,摊手道:“为什么要救妳?”
花朝依旧别着头,十分狼狈的想要逃离,可是腿却迈不动步子。“妳别问为什么,快点来救我。”
他十万火急地,殷切盼望着。
墨白耸耸肩,慢悠悠地点着廊上的灯盏,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难不成他看不见?”花朝想到此处,头皮一阵发麻。可是看着漆黑一片的西厢,他闭着眼,堵着耳朵,生怕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
“怎么了?”容洛匆忙跑过来,却被墨白一把拉住。容洛看着执陵就坐在摇椅上,一脸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墨白将火引一分为二,交给容洛一个,“帮我点灯。”
容洛接过火引,看着墨白淡定的样子,又塞到了他手里。“我正在煮姜茶,没空。”
墨白看着容洛傲娇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等了半天,并没有想象中的动静,花朝稍稍舒展着身体。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尤其刺耳,他再次抱起了头。“执陵,妳再不来救我,我可要真的死了。”花朝心中暗暗嘀咕着,耳朵继续认真的捂着。
“朝儿可不能死。”
是执陵的声音。
花朝顾不上体面,直接扑过去,指着摇椅方向,极其惊悚道:“那里有东西。”
执陵声带笑意,“朝儿不睁开眼睛看看?”
花朝摇头,往执陵后背躲着。“我不要,妳快帮我把他赶走。”
执陵松开他的手,道:“当真要他走?”
花朝点头,“比真心还真。”
当他鼓起勇气再伸手时,摸到的只是一片虚无,忙道:“执陵,妳在哪儿?”
执陵的声音很远,“朝儿还不睁眼么?”
花朝双腿发软,道:“我害怕。”
执陵笑道:“朝儿不睁眼看着我走么?”
花朝大惊,立刻忘记了恐怖,道:“妳干嘛要走?”
执陵无辜的看着花朝,道:“朝儿赶我走的。”
花朝道:“怎么会?”眼角飘过摇椅,发现空无一物。“这上面的东西呢?”
执陵出手这么快,已经赶走了不成。
他一路小跑,来到执陵身边,一本正经地道:“妳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执陵无奈地看着花朝,道:“朝儿说的那东西是什么?”
花朝一本正经道:“不知道,睡得晕晕乎乎的,没看清楚。”想了想,看着执陵。“不是妳把他赶走的么?”
执陵道:“我怎么赶走我自己呢?要不朝儿教教我。”
花朝道:“妳赶走自己做什么?”莫名的有些生气和失落,“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又!”
执陵双手抚在他双肩,道:“朝儿说的那东西……”
花朝灵光一闪,道:“那东西是执陵?!”
这可比被鬼吃了还让他惊讶,都怪这被堵住了的鼻子,辨不得气味。
执陵微微挑眉,抚着下巴,一副看戏的姿态。“我想大抵是的。”
花朝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避过执陵的眼神,看着一旁正在点灯的墨白,飞奔着扯着他的一缕头发,道:“要不是妳,我何至于如此。”
墨白道:“我以为妳知道,谁知道妳竟然真的不知道呢?”
花朝用力一扯,墨白惨叫着,拼命掰扯着他的手指。花朝瞥向远处,执陵微微一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稍稍放心。“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要不是妳在我睡觉的时候嘀咕,我也不会以为是梦了。”他压着嗓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焦躁的心。好怕一个不留神,爆发了小火山。
墨白拍打着花朝的手臂,道:“妳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气了。”
执陵站在西厢的门前,道:“朝儿。”
花朝瞬间松了手,道:“怎么了?”
执陵招手道:“过来。”
花朝瞪了墨白一眼,道:“这事没完。”
“喝了。”执陵递到他手里一碗汤水。
花朝闻不着味道,但感觉是姜茶。“这是给妳煮的吧?”
他向来不喜欢葱姜蒜,当然也包括姜茶。
执陵再次道:“喝了。”
花朝弱弱地低着头,憋着一口气。“可以了吧?”
执陵看着花朝撅着的小嘴,递给他一颗新鲜的青梅果。“今日街市里买的,尝尝味道如何?”
花朝咬了一口,浑身颤抖。这酸爽,无法形容。
执陵道:“不好吃?”
花朝摇头,“也不是。”
执陵道:“那就好。”
趁执陵转身的瞬间,花朝将剩下的青梅果藏进了空置的茶杯里,仔细盖上了杯盖。
执陵道:“今日有事,出去了一下。”
花朝点头,“嗯。”
执陵道:“朝儿不问我什么事?”
牙龈酸痛,只是一口,也是醉了。
“反正不是对我有害的事。”花朝坦然自若,揭开紫砂壶盖,发现是冷茶,道:“能不能让容洛煮碗桂花茶?”
执陵笑道:“来了。”
花朝回头,“什么来了?”
容洛道:“桂花百合茶。”
花朝接过去一杯,芳香醇厚。“还是容洛的茶好喝。”
容洛道:“公子喜欢就好。”
“咚咚”一颗青梅果滚落在执陵脚下,他抬眼看着花朝,“这是?”
花朝挠头道:“太好吃了,我舍不得浪费。”
执陵道:“真的?”
花朝强装镇定,“当然。”
执陵突然诡异的扬起一侧嘴角,“容洛。”
容洛远远应了声,执陵玩味的俯身捡起地上的青梅果。“把今天买的青梅都拿来。”
花朝眼前顿时一片黑暗,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执陵笑道:“不客气。”
花朝干笑着,瘫坐在桌前。
执陵看着空手的容洛,“我要的东西呢?”
容洛不语。
花朝忙拦在容洛面前,“今天就算了,吃的多了也不好睡觉。”
容洛笑而不语。
执陵举着那半颗青梅果,“这颗怎么办?”
花朝伸手抢来,“我吃了就是。”
执陵道:“脏了。”
花朝摇头,“没事。”将它放到冷茶里面清洗着,道:“这样就可以了。”
一口下去,酸涩无孔不入。
可是果子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只手抢走了,他得救了。
花朝怔怔地看着执陵,执陵笑道:“这是今日在山脚下新摘的,还未成熟的梅子。”
花朝点头,“我知道。”
执陵道:“那朝儿还要吃么?”
花朝摇头,“傻子才要呢。”
执陵递过来一颗秘果,道:“吃这个吧?”
花朝毫不犹豫地送进了嘴里,道:“这百花蜜又是偷的南隐的吧?”
执陵摇头,“怎么能是偷呢?”他虔诚对着窗外一拜,道:“这是借。”
花朝回味着,道:“还不是一样。”
执陵正色道:“不一样。偷,窃取也。借,有还也。”
花朝道:“执陵当真会还他?”
执陵点头,“已经还了,朝儿难道没发现么?”
他说的很是理直气壮,就如同真的一般。
花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