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之外,万山群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名字便是张家镇。
张家镇是平民居住的小镇,小镇向北,翻过几个山头,便是鹤舞击毙中州书院弟子的现场。
像天下无数小镇一样,远离城市、地理位置偏僻的张家镇,一般很少有人注意,也很少会有外人到此。
张家镇得名的由来,便是镇上有一户姓张的人家。
张家曾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族中出过几名秀才、举人,所以张家在当地非常有名,张家镇之名也由此而来。
只不过岁月变迁,世事无常,这些年来,张家已经没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户江姓人家。
李老三是张家镇上有名的老实人,世居于此,他是一名农户,一生务农,依靠祖上留下的二十亩薄田,一年收人足够开销,不愁温饱。
自从八年前李老三的老婆死后,老实了半辈子的李老三开始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找女人,还学会了赌博。
其实怨不得李老三,这三样东西,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迷上美酒、美女这些都还好说,迷上了赌博,那就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一定是万劫不复。
毫无例外,李老三的日子每况愈下,很快就变成了穷光蛋。
要不是他有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好几年前他就已经饿死街头了。
这些年李老三醉生梦死,唯一的安慰就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不仅貌美如花,还非常懂事,靠做手工活勉强维持着父女两人的生活。
就在刚刚,他的女儿也死了,是自己上吊死的。
因为李老三把自己的女儿也输掉了,输给了开赌场的江老大。
镇上唯一的赌场就是江老大开的,江老大是外来户,据说是城里县令的远房亲戚,来到张家镇没几年就成为张家镇的首富。
江老大五十多岁年纪,身材肥胖,长相凶狠,早就看上了李老三家的漂亮女儿,曾多次对李老三露出口风。
可是李老三早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临镇的一户人家,眼看着下个月就要成婚,所以他没有答应江老大的要求。
“女儿啊,你不该死啊,你死了让我怎么活啊!?是爹对不起你呀,该死的人是我啊!”
李老三痛苦流涕,痛不欲生,他原本还指望着女儿能嫁个好婆家,自己还可以拖女儿的福过上无忧无虑的养老日子。
谁知道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女儿竟然上吊死了!
“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想不通啊!你嫁给江老大当小妾,不也一样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嘛?你为什么就想不开啊?”
李老三继续哀嚎,他昨天喝多了,又输红了眼,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把唯一的乖女儿抵押给了赌场老板。
一大早,街坊邻居就被李老三的哭声惊动,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当看到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大姑娘,一夜过后,竟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众人无不扼腕叹息,议论纷纷。
“造孽呀,江老大早就看上她了,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他的魔爪!”
“江老大看上的人谁能逃得了?老孙家的闺女要死要活不愿意,最终还不是乖乖做了他的第八房小妾!”
“可惜了,下个月就要成婚,却被自己的老爹卖了,晴天霹雳啊,谁能接受的了?”
“就是啊,我还以为这次江老大会吃瘪,没想到啊,终究还是动手了!”
“估计就是看到这闺女就要成婚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下手!”
李老三听着邻居们的议论,渐渐止住了哭声,心里面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自己从没想过把女儿嫁给江老大,为什么昨天晚上就稀里糊涂地签了协议?
一定是江老大使了阴谋诡计,给自己灌了迷魂药!
李老三霍然起身,从厨房中拿出了一把菜刀,怒气冲冲地朝江老大的豪宅奔去。
众人见了,知道李老三要去找江老大理论,急忙跟了上去。
小镇不大,不多一会儿,李老三就赶到了江老大的豪宅门前。
“江老大,你出来,我女儿上吊死啦,是你害死了我女儿,我要替女儿报仇,你出来呀!”
李老三将江家大门拍的山响,立刻出来了两名家丁,将李老三推到了台阶之下。
李老三的叫喊声,引来了上百人围观。
李老三见状,叫声更加响亮,拎着菜刀乱砍,将两名家丁逼退,继续朝大门冲去。
江老大昨夜很开心,所以喝多了,正在睡觉的时候,有人把李老三女儿的死讯传了过来。
“晦气!”江老大咕噜了一声,继续倒头大睡。
当李老三赶来算账时,江老大仍然在睡觉。
李老三仗着一股狠劲,终于冲进了大门,可是一进门就被人夺下菜刀,扔到了门外。
出手的是江老大的两名打手。
江老大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觉多,有什么麻烦,自然会有人出来解决。
替江老大干活的人不少,但真正的打手只有八人,虽然人数不多,但足以震慑小小的张家镇。
对付李老三,包括周围的无关群众,只是小场面而已,两名打手就足够了。
两名打手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前,根本不将李老三看在眼里,指着摔倒在地的李老三喝道:“再敢乱来,打断你的狗腿!”
这时,从豪宅内走出了一名管家,管家先是看了一眼围观的群众,一脸的无所谓,然后慢悠悠地走到李老三身前。
“吵什么吵?李老三,你女儿是自己死的,跟我们老爷有什么关系?”
管家满脸不屑,居高临下,耀武扬威地呵斥李老三。
“是你们下套害我的!”李老三不服,爬起来朝管家冲去。
两名打手冲上来,一左一右同时出手,再次将李老三摔倒在地,牢牢地按在地上:“老实点!”
管家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李老三身前,稍微弯了一下腰,掏出了一张借据在李老三面前扬了扬。
“这是你亲笔所书的借据,你女儿上吊而死,一众街坊邻居就是证人,又不是我家老爷杀死的,你跑来干什么?讹诈?!”
“是你们给我下了药,你们耍阴谋诡计……”
李老三被按在地上,说话比较费力,加上嗓子有些嘶哑,所以声音听起来比较凄惨。
“真是可笑,你酒醒了没有?不是在说胡话吧?还下药?你有证据吗?”
管家直起腰,对着周围的观众扬了扬手中的借据,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这就是李老三卖掉女儿的证据,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假的,一定是假的……”李老三哀嚎不绝。
管家嗤之以鼻,喝道:“李老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你就是想讹诈!在场的众人都不是瞎子,谁心里没有数?”
“我没有,我没有讹诈,你们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李老三语不成声。
管家面向人群,大声道:“我们老爷人财两失,没有找李老三的麻烦就已经不错了,他竟然还敢讹诈我们老爷,简直是禽兽不如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围的观众议论纷纷。
“借据肯定是真的,就是打官司都没有用,但借据怎么签的,那就难说了……”
“就是,蒙汗药,迷魂散……嘿嘿,赌场里面乌七八糟,谁知道他们耍的是什么手段?”
“别说证据肯定是真的,就是假的又怎么样?谁敢放个屁?”
“李老三是不是傻了?还跑过来闹事,有个鸟用?”
“是气急攻心,一时糊涂吧?对付咱们平头百姓,他们有钱有势,有的是手段!”
李老三奋力地仰起脖子,满怀期待地看向周围的观众,可是没有一个人出头。
人群中,一名猎户装扮的青年男子,脸色阴郁,冷冷地看着那名神气活现的管家。
李老三渐渐失望,当无神的双眼无意中扫过那名猎户时,猛然双眼睁大,高声喊道:“张正,张正!”
那名猎户一愣,转头看向李老三。
李老三声音急促,大声喊道:“你爹痴迷赌博,败光了家产,最后上吊自杀,就是因为中了他们的圈套!”
“什么?”张正一听,顿时神情一变,急忙挤过人群朝李老三奔来。
两名打手放开了李老三,上前拦住了张正,喝道:“站住!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要见李老三而已,你们拦我干什么?”
张正一指李老三,道:“除非你们杀了他,否则我早晚会见到他,你们拦住我有什么意义?”
打手一听,觉得有些道理,便看向管家。
管家阴沉着脸,一摆手,打手让开了位置,张正来到李老三面前,扶起李老三将他带到了旁边空旷处。
张正神色激动,对李老三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爹中了什么圈套?”
张正祖居于此,家有良田千亩,家境异常殷实,从祖上开始就一直是镇上的首富。
张正的父亲是镇上唯一的一名秀才,德高望重,自从迷上赌博后,短短一月就败光了家产。
之后不久,就被县上剥夺了功名,自此受尽了世态炎凉,最后羞愤自杀。
张正曾经是一处书院的学子,因家境衰败,父母双亡,交不起昂贵的学费而辍学,最后变成了一名猎人。
张正恨江老大入骨,但愿赌服输,父亲自己输光了家产又怨得了何人?
张正虽然痛恨赌场,痛恨开赌场的江老大,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没想到父亲果然是中了江老大的圈套!”
李老三短短的两句话,便立刻勾起了张正的陈年旧怨!
张正原本也有些怀疑,父亲原本从不赌博,为何会在短短一月之内就输光了家产?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风声传出,小镇之霸江老大一手遮天,即便其中有什么阴谋,也没人敢告诉张正。
李老三的女儿死了,所以他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