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贺兰暮云这个大靠山也倒了,她该如何自处?贺兰清明没有将话说全,贺兰暮云却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不劳四皇子费心了,皇帝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四海求长生不老丹药,这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贺兰暮云淡淡道,看不出喜怒,顾如锦是他的软肋没错,他却更不能将这软肋展现给他人看。
当今皇上是个操心累活的人,他只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他人,由此他想要延年益寿,四处求道,想要获取仙丹,在他的观念里,北夏缺了他就转不动了,而他求仙丹的事情这在北夏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民间有些人为了讨好皇帝,一步登天,也去求道,倘若真的找到了仙丹,供上给皇上,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至于贺兰暮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事情,只是因为皇帝的五十大寿将要举行,能在那一天送上长生不老丹药,才是贺兰清明的头等大事。
贺兰清明听完这话果然沉静了下来,不再胡乱用言语轰炸贺兰暮云了,只是午时很快就到了,烈日高照在头顶,往上一看会刺得眼睛发疼。
贺兰暮云悠闲的坐在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贺兰清明看不得他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把世界都踩在了脚下,他露出奸猾道:“还是你来执行吧!”说着,他把装有签令牌的签令筒往贺兰暮云的面前一推。
贺兰清明知道,顾如锦与贺兰暮云之间的间隙就是由柳家产生的,让贺兰暮云亲自行刑,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感。
贺兰暮云瞟了他一眼,眼光似有若无的又落在了场下,那里一女子翘首,神情紧张肃穆,那样的恐惧,让贺兰暮云的心头一绞。
他的手指轻轻的扣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一声。太阳的光柱落在监斩台上,场下的人都等的焦灼。袒胸露乳的彪形大汉用腰间的红绸子擦了擦汗,虽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行刑了,但每次行刑之前都会抑制不住的紧张。
贺兰清明心中倒是不急,他最乐得看贺兰暮云左右踌躇的样子,表面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不由催促道:“镇南王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看着烈日当头,午时也到了,你是下不去手么?”
令箭落地,代表立即执行的意思,即时生效,如果令牌没有落地,尚有转还的余地!贺兰暮云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将要怎么做,也无人知道。
顾如锦被人推推搡搡,身子不定目光却是坚定无比,她望着柳云修的方向,此时柳云修也看见了她,眼睛里闪现出了惊愕之色,顾如锦的眼里却是痛苦的。
柳云修笔挺的跪着,不屈服的姿态,他紧紧地盯着顾如锦,只是关切和怜爱,顾如锦的一生算得上是命运多舛,女子一生若嫁的良人,安安稳稳平静的度过一生,倒也算圆满了,顾如锦却被牵扯进各种斗争,经历生离死别。
柳云修用一个长辈的眼光看她,眼里满是怜爱。顾如锦想要大声叫唤他,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慢慢的,她被人挤到了最前面,士兵们拿着刀叉驱赶群众,而她,正被挤向刀叉的位置,贺兰暮云在台上看得心惊。
顾如锦感觉自己近的伸手就能触碰到柳云修,可是刀叉将她退了回去,手腕上划出了一道道伤痕。
就在此时,贺兰暮云一声令下,“斩!”响彻了半边天空。
签令牌落地发出啪啪的声响,那声音异常的清晰,一直窜入了心底里,顾如锦看见袒胸露乳的壮汉举起了重重的大刀,刀背上的铁环因他们的举动相互碰撞,叮呤作响。
“不!”顾如锦高呼,整个身体都扑向了前方,可惜刀在空中画出了一道黑色的影子,柳云修似乎还在对顾如锦微微摇头,嘴唇一翕一合,像在说:“不要看!”
刀光反射出太阳光,那么亮眼,将人们的眼睛一闪,眼前的事物已经看不分明。就连监斩台上的贺兰清明也不自觉的用手挡了挡自己的眼睛。
刀落,血迹斑斑点点落在压过他们头的木桩上,一共分三次的行刑,顿时间,整片天空都充斥着四十三口人齐齐哀嚎的声音,血溅当场,那样惨烈,那样无情,那样的寒彻心扉的场面,顾如锦竟然硬生生将一切收纳于眼底,眼睛都没眨一下。
虽然没有看见他们的头颅是怎样离开身体的,但她能够看见一个个头颅滚落在地,血迹斑斑,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她看见有人像拎小鸡一般拎起头颅,忽然间,她感觉一阵恶心,随之而来的是腹部的抽痛。
她弯下身来,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很是难受的模样。周围的人之前还无所察觉,推推搡搡,将她推到在地,手脚碰撞间,难免会撞击到她的身上,她却闷声不吭。
而后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呀,血!好多血,她流血了!”
顾如锦的头疼欲裂,她想动弹却只能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处在顾如锦周围的人慢慢发现了不对劲,一个个开始散了开来,一个小小的包围圈里,顾如锦孤身倒在地上,裙底竟然渗出了血来,蔓延至外面,鲜红的颜色让人一看就觉得触目惊心。
顾如锦的肚子抽痛,疼痛难忍的扶着自己的肚子,听见周围有人在议论她,腹部又是一阵温热,像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流了出来,她控制不住,温热的感觉一直蔓延至腿上,她才惊觉,她强撑起身子,看向下方。
那颜色与监斩台上的一样,红到了骨子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扶着自己的肚子,大惊失色的道:“救我,救我的孩子!帮帮我!”
她忽然放声哭了起来,声音凄厉,颤抖的厉害,像是极端的恐惧才会有的。
周围的人听清她的话,直道不好,原来这女子肚子里有孩子。怕无端的惹上人命,众人都不敢有所举动,只是木然的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顾如锦大叫,“童儿,童儿!”童儿不在身边,她似乎无人可求。
这时,拥挤的人群后头忽然传出了一声大喝,“滚开!”这声音无疑出自贺兰暮云,而这句话是他对贺兰清明说的。
底下的守卫都是贺兰清明带来的禁卫军,他几乎是在贺兰暮云发现不对的同时收到了消息,虽然只是现场状况的描述,他却能够猜出来,能让贺兰暮云失去理智的只有一人,顾如锦。
于是他借机挡在贺兰暮云的面前,“只不过是小小的变动,让手下的人去处理就好了,镇南王又何必亲自前去?”
“滚开!”贺兰暮云一把推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下冲,只恨不得立马来到顾如锦的身边,看看她究竟出什么事了。
贺兰清明被他推了一把,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看见他这般模样,有释然了,贺兰清明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贺兰暮云在台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切,他看见顾如锦难受的模样,看见她被人推来倒去,最后不见了踪影,而后就在她刚才所站的位置,产生了轰动的声音,他才心道不好,急急忙忙赶了下来。
“如锦,如锦!”贺兰暮云发疯似的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终于,他来到了顾如锦的身边,看见地上流淌的血迹,他的心一凉,一种从来没有的恐慌爬上了心头。
顾如锦闻见熟悉的薄荷清香,她艰涩的抬起头来,泪痕布上了她俏丽的脸颊,楚楚可怜,她哀求道:“救我,我们的孩子!”
贺兰暮云握紧了她的手,道:“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贺兰暮云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却还是牵动了她的神经,顾如锦蜷缩在他怀中,贝齿咬住嘴唇,神情痛苦却不叫出声来,只是在拼命隐忍。
贺兰暮云温热的唇瓣覆在她的额头,道:“我们回家,不会有事的。”
一辆马车疾驰在街道小巷中,今日去过刑场的人都能认得出那是镇南行府的马车,而镇南王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其中错综复杂的恩怨纠葛,更是人们喜欢去品论的东西,只是,这已然与事情的主人公无关了。
贺兰暮云抱着顾如锦匆匆忙忙的进了房间,途中踢飞了两个大花盆,泥土四溅,把府中的人吓了好大一跳。
青衣见状便知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处理妥当,安排了人手供贺兰暮云只配,平日里备着的药箱也给拿了出来。
贺兰暮云早在马车上就给顾如锦把过脉了,她的脉搏极其微弱,是气急攻心,伤心过度的后果,再加上近几日的事情的打击,她郁结在心,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今日被人推推挤挤,怕是撞到了不该撞的地方。
这样看来,别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自己也不一定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