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人往西而走,一路之上。独孤柔好似心事重重。走了一个月多,终于到了瑞州边陲——天瞿镇。
天瞿镇西北面与西南面有两座山——北为锁背山、南为梁关山,天瞿镇便在这两山之间,那陇缕关便是两山峡口中的一座谯楼关。进天瞿镇时,已是午时。这天瞿镇虽是西陲小镇,但常年有西域与西外域的商人经商。甫进这小镇五人便见到一些外邦之人,此时自众人面前走来两个客商,一个对另一个道:“喂,你知不知道今天天香阁有天香落红看!”另一个道:“天香落红?听说是那天香落红是天香阁最出名的尤物。”那个道:“不错,不但娇艳无比,且有异香扑鼻。”这个说:“能看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五人听在耳里只觉面红耳赤,此时独孤柔轻声道:“翤穹哥,怎么天瞿镇的人这么好色啊?!”那两客商似是听到了,其中一个转头便对五人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这天香乃是天香阁的一种奇花。”另一个也道:“不错,而这落红乃是天香花开花之色,听说只有天香阁才有的看。”
五人知是自己误会,顿时无比尴尬,此时公仲鹰清了清嗓子道:“这天香阁是个什么去处?”
那客商答道:“是个食肆酒楼。便是这条街一直向前走就到了。”
澹台捞月道:“反正我们也是要吃饭,不如就去天香阁凑个热闹吧!”
有奇花异草看,众人皆道好,便沿着这条街直走,不多时便来到天香阁。尚未进天香阁,便听身旁有两百姓正在说话,五人信步走来,经过那两人身旁时却听到一句:“这么说来,最近每隔两日便有人前往?”众人只当做本地的另一怪习,也不在意。
径直来到这天香阁,映入眼帘的便是装潢,其不似天瞿镇其他房屋装潢,更有江南风光。再往里走,里头热闹非凡,楼上楼下两层皆是来往客商,贩夫走卒,平民百姓。此时刚好有张空桌,五人入座。不时便有小二前来招呼,随便点了几个小菜,要了点酒水。
五人坐等酒菜,此时再看天香阁内布局,除了客桌与账柜,尚有勾栏。此时澹台捞月道:“人还真多啊!”
墨铗衣道:“看来都是像澹台大哥说的,来凑热闹的!”
就在此时账柜上,有一人走至勾栏前,道:“各位各位,欢迎各位赏光。今日光临小店的,有天香落红可看,可以说是惊艳非常啊!那么就有请天香花。”说着抬手伸向勾栏处,只见那勾栏正中位早已摆上了个八角花几,此时有两个伙计抬上一尊含苞的盆栽。五人见那盆栽带盆三尺来高,花枝是赭红色,鲜艳的发亮,花枝却带有倒刺,花苞部分好似血盆口未开,也是赭红的发亮。
此时独孤柔道:“好怪异的花啊!我在西域都未曾见过。”
公仲鹰也道:“果然奇花异草,连花下的泥都是红色的。”
此时正好有几个小二送上酒菜,澹台捞月心急便拉着一小二问道:“这花几时开啊?”
小二道:“几位别急,等会儿最后浇灌一次后,便会绽放。”
墨铗衣道:“这花开真有那么娇艳?”
小二道:“定不会让几位失望的。”
此时公仲鹰却问道:“对了,小二。你可知道最近有没有江湖人士在天瞿镇什么地方出没?”
小二道:“这个几位倒是问对人了,就在方才便有身带兵刃的人,来天香阁买酒水干粮。好像是云刀门的。”
公仲鹰、澹台捞月道:“云刀门?”
此时旁边也有小二道:“还不止呢,前些日子还有佛图寺、无为派、玄修门的也来买过水粮。”
言罢顿了顿,问道:“几位如此关心江湖人士,是何门何派啊?”
公仲鹰迟疑了一会儿道:“我们不过是风尘游侠罢了,不是什么大门派的。此次前来天瞿镇不过是听闻正邪大战,前来看热闹的罢了!”
小二道:“哈,也是!近期来看热闹的,正道官道都有,甚至有西域人士。也不知是看正邪大战,还是来看天香落红的。”
公仲鹰一摆手,问道:“可知他们目前住处?”
那小二道:“咳!自然是住在城中客栈喽!”
此时另一小二对着小二道:“这位客官说的不是你说的那个。”
言罢转身对公仲鹰道:“客官要寻的是正道联盟的门派吧!”
公仲鹰听了点了点头,那小二道:“像是在镇尾往西的山路上。”
公仲鹰道:“那是个什么去处?”
那小二道:“客官看来是外乡人,镇尾往西,再走一里多地,便是陇缕关了。”
五人也不再问话,此时只听远处掌柜道:“各位相信楼上楼下都等的很久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天香落红的时刻了。”
言罢,便听有奏乐之声传来,同时一名身着无袖露脐装的风尘女子,脸带面纱,虽看不清样貌,但大约看得出是个妙龄外邦女子。那女子脚上无履,手提着一个长嘴铜壶,风摆杨柳般,走起舞步来到花几旁。此时这曲子像是进入正题,柔美妖艳起来,众人听这曲似非中土之曲,循声望去,但见二楼之上有一外邦之人,手捧着大伙从未见过的乐器,声声奏着外域艳曲,那女子围着这个花几,随着曲子跳了一段,舞姿诱人,真是异域风情,更显千娇百媚。
公仲鹰五人看了一段,再望四周围看官,皆是一副陶醉之态,公仲鹰摇头叹道:“真不知是看花还是看色。”
一曲落罢,那风尘女子正好舞到茶几之后,只见她侧身背对,铜壶高举,一个美人醉下腰的动作过后,正将那铜壶倒举,壶嘴正对着那天香花顶。只见铜壶中红汁惯出,浇到那天香花上。此时五人不禁失声对小二道:“这是血?”小二忙道:“不是的,这是一点秘制红汁罢了,几位客官多心了。”
且说那红汁浇灌下后,那天香花真有动静,那本来待放之含苞,竟慢慢开花。众人眼里所见那花,花型像极了倒挂的驼蹄,那花瓣像极了两片美人酥胸,色呈酡红,花瓣尖处红中带紫,美妙下垂。
此时那花瓣的花心处,竟渗出滴滴紫红色花汁,随着花瓣纹理向花尖滴下,起初如水流般源源不断,浇灌到盆栽泥土中,泥土被滋润后瞬间冒烟。最后竟是滴滴下落,溅在泥土上。滴滴声入耳,使得天香阁之内无人不为此景而心美,那花汁入土之际,竟散出诱人之香。这香似酒香,又似女儿香,令人陶醉非常。
此时公仲鹰诗赞道:“天香吐艳景非凡,沥血红裳醉眼馋;陇缕西出瞿镇止,纷纭到此猎奇观。”
墨铗衣听后道:“师兄好诗。”
赤染也道:“言花,无花字,果然好诗。”
独孤柔道:“翤穹哥,作诗就是好听!”
澹台捞月却文诣不高,问道:“这红裳是什么意思?”
公仲鹰笑道:“岂不闻,朱文公曾有诗云「红裳似欲留人醉,锦障何妨为客开」,将红裳代指美人。”
墨铗衣也道:“沥血红裳,犹如美人滴血,师兄果然贴切!”
澹台捞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那为何不说美人滴血醉眼馋?”
公仲鹰苦笑澹台捞月不懂,墨铗衣笑道:“美人滴血平仄不对!”
澹台捞月也不理,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众人一片欢笑,推杯换盏,吃完了一餐便饭,便一路往镇尾而去。出了小镇,再往西便是荒地。五人走在路上,尽是篷帐。蓬账之外有正道中人来来往往,除了有认识的佛图寺、无为派、紫曜门、玄修门、云刀门外,还有零星不辨门派的九州游侠。那公仲鹰前回在佛图寺扬名,一路上倒是有不少有半面之交的正道中人,却只是与他们遥望抱拳,似是十分警惕,五人也一一还礼。一直走了一里地,便来到了一座关。
此时自关楼下走来一人,只见那人头挽牛心鬏,右边却有一绺又发垂在眼前。面容白净清瘦,脸带自信浅笑。身着紫酱罗肩甲英雄氅,内衬鸦青棉衣靠,足下快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紫曜门门主百里飞武二徒弟——藏影锋。藏影锋见到了公仲鹰几人,急忙迎了上去拱手道:“公仲兄也来了?”
公仲鹰忙回礼道:“藏兄久违了!”
公仲鹰放眼见藏影锋戴有手套,不禁疑问道:“藏兄这是?”
藏影锋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塞边风沙大!”
公仲鹰颔首时,藏影锋又与澹台捞月几人寒暄,道:“哦!澹台兄和独孤姑娘也都来了!”又问道墨铗衣与赤染。双方一一介绍后,公仲鹰又道:“怎么不见令师?”
藏影锋道:“家师自从上次后,一直在紫霞山闭关。”正说着自关楼上又走下一人,只见那人二十五岁上下,国字脸,棱角分明,唇上青须。身着青碧罗肩甲英雄氅,内衬象牙白缎衣靠,足下快靴,一脸严肃问道几人:“几位是?”
此时藏影锋在旁介绍道:“上次就是这位公仲兄替师父找解药的。”
那人听后望了公仲鹰一眼,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阁下襄助了!”
公仲鹰道:“不足挂齿。未请教?”
藏影锋道:“这位我师兄,紫曜镇关·昊霆。”
公仲鹰道:“原来是昊兄,因何上次佛图寺时不见你?”
昊霆道:“在下乃天瞿镇人士。家师一直命我镇守在陇缕关,以防邪道动作。这次邪道来犯,在下也是恬为联盟盟主。”
几人一番寒暄,此时又紫曜门弟子上来回报道:“大师兄不好了,石师叔死了!!”
昊霆与藏影锋皆是一怔,道:“什么?”
藏影锋急切的问道:“又是那个死状吗?”
此时昊霆瞥了他一眼,问道那名弟子:“又是那个死状吗?”
那名弟子道:“不错。”
昊霆喃喃道:“这已是这几日第三个了!”
澹台捞月问道:“怎么百里掌门还有师弟?”
藏影锋道:“澹台兄不是这样的,紫霞门乃师父所创之门派,因师父年纪大了,也不时常教导弟子练武,便全由大师兄教导。故此大师兄在紫曜门便是个尊称。”
澹台捞月道:“原来如此。”
墨铗衣也问道:“那前面两个是谁啊?”
昊霆道:“一个是佛图寺的三代弟子,一个是无为派的二代弟子。”
公仲鹰道:“我知这次佛图寺派来的都是三代弟子以下,而无为派派来的都是二代弟子以下。而如今贵派死的是你们师弟。莫非是被人暗杀?”
昊霆道:“这……”
此时关楼上来了个紫曜门弟子道:“大师兄,无量教又在关外叫阵了。”这无量教自武燹初年便远走西域,自此之后便不再入关中原。这紫曜门乃近三十年来新进门派,故本不识。皆因此次正道联盟中有佛道中人,自本派前辈处有所听闻,那紫曜门探子回报对方穿着打扮,故也是猜测。
那昊霆听了道:“啊?来人啊,立即去通知各派代表,请他们上关楼商议。”话音方落,便听得有几个弟子得令下了关楼。
此时藏影锋对昊霆道:“师兄这件事便交由我处理吧。”昊霆听了也只是点头,便匆匆上了关楼。
藏影锋这才对公仲鹰几人道:“几位随我来就知道了。”
藏影锋带着几人来到关内一处空地,只见空地上赫然停着两具尸体,这时有紫曜门弟子将第三具尸体,抬来依次停放。
公仲鹰依次解开白布,就见每具尸体皆是全身干枯,面相惊恐。几人分别替他们验尸,一番检查后,澹台捞月道:“这具尸身上并无外伤。”
赤染道:“好像死了很久。”
澹台捞月道:“这具也是。”
公仲鹰对藏影锋问道:“他们死了多久?”
藏影锋道:“奇怪,这佛图寺的悟智和尚和无为派的静清子都是今早在各自营帐发现尸体的,而石天惊师弟却是刚刚发现死于营帐外的草丛间的。”
墨铗衣道:“伤口莫非在看不到的发髻里?”
听后澹台捞月、赤染分别散开静清子和石天惊的发髻,却并无发现伤口,公仲鹰道:“莫说是两位续发的了,就连悟智和尚的尸体也没有伤。”
公仲鹰道:“劳烦藏兄了,我们得知道这几位死之前有无任何异样。”
藏影锋道:“只一点我会派人去询问的。”
澹台捞月看着死尸,不禁脊背发凉道:“这种死状,不是会撞邪被吓死的吧?!”
公仲鹰道:“捞月不要玩笑。他们三个都是练武之人,况且这悟智和尚和静清子都是修行之人,怎会如此胆小,他们的死必然有因,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此时墨铗衣道:“这里不会有什么疫症吧!”
众人听后也觉有理,可众人皆不擅医道。此时独孤柔提醒道:“既是如此,我们不妨请任大哥再来查验!”
公仲鹰道:“这个主意不错,我立刻去信。反正药山离这也不远。”
毕竟不知正道人士因何而死,且看续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