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排行老四的大汉见了这场面,顿时被激起了斗志,将皮褂子一脱,道:“好!这位小哥好爽快!我阿四来会一会你!”
说着将那酒坛子举得高了些,一口气竟然将剩下的大半坛子酒全部干了,将那坛子底儿朝天拎着,向严思照和周围的客人展示。
严思照微微一笑,道:“干喝酒好生无趣。小二,要羊腿,肥肥美美的羊羔腿!”
“客官要蒸的,煮的,还是炙的?”
严思照看着那阿四眼冒精光,像是馋的,便说:“都要,快快的拿来!”
香喷喷的羊腿很快端了上来,严思照也不看,伸手撕下一块烤羊腿肉来,咬了一口,又喝一口酒,又咬一口,这回便把酒都喝光了。
他把坛子往地上一扔,哗啦一声,坛子裂开,里头一滴酒也不剩。那扔坛子的动作极为潇洒,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阿星也跟着起哄,还趁着严思照和人拼酒的当口,偷偷喝了他留在这桌的酒杯里的酒。
华延正失笑的看着她道:“将场子弄得这么乱,原来是想乘机喝酒。”
阿星端着酒杯朝他吐吐舌头,又小小的喝了一口,便不喝了。她其实并不是馋酒,只是心中不爽,严思照不让她喝,她就偏要喝一口。
华延正倒是喜欢她的这种小性子,他认识她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觉得特别亲切。他并不把严思照当做是兄弟,他们仅仅是各取所需,为了共同的目标暂时的合作。可他却把阿星当做是妹妹一般。他和他们结伴而行这些天,很快就看清了阿星不过是她丈夫的一颗棋子,他们嘴里所说的少主,只是越思发号施令的幌子。
只是他一直很介意的是,越星和越思实为兄妹,却又是夫妻,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越星的肚子里竟然还怀了哥哥的孩子。骨血还家是为大忌,小孩子可能心智不全。他的三弟延君,便是父皇与父皇的表妹所生,虽然是两姨姊妹,却也免不了骨血的纠缠,所以三弟天生智力便有缺陷。
正热闹着,楼下忽然一阵喧嚣。那一直很淡定坐着的漕帮三哥最是敏感,已经站起身来。他这一起身,吓得老四不敢喝酒了,老四手停了,严思照便也停下来。周围跟着加油打气的人也住了嘴。
只见装束不同的两个人从楼下一路跑上来,一个去了漕帮那桌,径直到了严思照面前。
“禀帮主,码头上出事了!”
“禀主子,咱们的船出事了!”
听了这话,两边的人都坐不住了,漕帮的阿三阿四先带着人下了楼,阿星一行紧随其后。阿星还嫌没玩够,却也不得不跟着他们离去。
出了酒楼,没走几步,远远的就看见码头上一大堆人围着越家的货船,工人和船上的护卫挤在一起,推推搡搡,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的侍卫解释道:“主子叫我们尽可能的下货,我们都遵命照办,可是货都快下光了,他们还不肯散,有个工人搬运的时候不知怎么发现咱们那些箱子,非说是货,说我们藏着不愿意拿出来,因此就吵起来了。”
严思照听了眉头一皱,贴在华延正耳边讲了两句。华延正也是一愣,随即快步朝商船走过去。
严思照先问漕帮的人道:“四哥,这码头的工人归不归你们漕帮管来?”
四哥抓抓头发道:“呀,这码头上的工人不归我们漕帮管呢,我们只管往来货运,如今下衍水路封了,咱们已经闲了好多天了。”
“那码头工人归谁管?”
“归他们码头的头子管啊!不过我们三个和他们码头的人熟,我请他帮你们调停调停?”
“有劳了。”
阿四听了便找他三哥说了几句话。三哥听了,便挤到前面去,看见守船的侍卫和码头工人之间已经起了冲突,几个看样子像是为首的码头工人甚至还捡小石头打了守船的侍卫。那些侍卫倒是沉得住气,有一个头也破了,还是死死护着船上货物,也不和那些砸破他头的人争执。
三哥看了这画面,心中对这些护卫也有几分敬佩,他们手上个个带刀,却不仗势欺人。三哥吩咐手下的人拦住那些工人,道:“几位老工,有什么委屈,给我老三说说?”
那些工人见三哥发话了,一个为首的上来恭恭敬敬抱了个拳,道:“原来是漕帮的三爷,失敬了。这些人,刚刚明明和我们说好了,船上有多少货,就给我们多少货,谁知我们搬了一半,他们忽然说没有了,不许我们再上船!我们的人明明看见他们货舱里慢慢的堆着呢!那人偏说没有,说舱里剩下的东西是不卖的!”
三哥听了,问为首的侍卫道:“可有此事?”
那侍卫看了三哥一眼,只是冷冷的不说话。
三哥又问:“既然如此,可否放在下上船过一过眼,看看那舱里究竟是什么,若真的是不卖的货物,在下也好劝这些工人们不要胡闹。在下说的话,他们还是听的。”
那侍卫只是硬生生的回了一句:“主子有吩咐,那些货不能碰!也不能给无关的人看见。”
几句话间,严思照也到了人群中间,正好听见侍卫回三哥的话。侍卫看见他,便恭恭敬敬闭了嘴,三哥又问严思照:“既然是货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兄弟若是信得过老三,就放老三上去看看,这些工人定然也不会和越兄弟为难了。”
严思照淡然道:“没什么,那些不过是储备的粮食,还有衣物,这么大的船,这么多人马,总要吃饭穿衣。我们吩咐别人不能靠近,权是防备那些小偷小摸之人,那些东西不必货箱,是都封好的。”
说着便带三哥去船舱里,开了几个箱子给他看。三哥看那里头确实是肉干等耐贮藏的食物,以及一些冬天的大衣服,就笑着对严思照说:“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贵船的侍卫也太小心了些,他们上来看看也没什么要紧,非闹得这样大。”
“他们人生地不熟,总是防备得紧些,也不怪他们。”
两人说说笑笑的下了船,三哥又费了一番唇舌劝那些码头工人离开了。为了感谢三哥的帮助,严思照在方才的酒楼设宴款待他们,酒管够,肉管饱,那些人巴不得这一顿,喝得都是上好的琥珀冬,于是都卯足了劲儿,直喝到月上中天。
阿星看着那天上的月亮,有些犯困了。严思照叫人好生送回船上去休息。又陪他们喝了一回。三哥酒间还问严思照,为什么不在客栈里好好的歇息,非要回船上,严思照笑着说,东西都在船上,要搬上搬下太麻烦了,免得又有人看见,说咱们货没下干净。何况只留一晚。
三哥听出他语带讽刺,只好苦笑,又听说他只留一晚,便问:“哦?越兄为何这么急着要走?货物是下了,可还没卖出去呢,不留在原地照看生意么?”
“留几个手下人在这里照看,也尽够了。我们还有事,要往朝发去呢。”
“货都下尽了,还去朝发做什么?”
“去见一位朋友。”
三哥听了这话,也不问了。严思照看看天,时候也不早了,起身要回去。阿四过来苦苦的留着他,又多喝了一回。
阿星回到船上,才到自己的房间里,就有侍女端了安胎药来。腹中胎儿才两个多月,除了每个月月信停了之外,她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总是抱怨为什么要喝这样多的苦药,还嫌先前受伤,喝得不够多么?
阿茶只好又跟她解释,就是因为先前受了伤,失了血,身子虚弱,才要多喝补药。孕妇最忌气血不足,若是现在不好好进补,等月份大了,那时候孩子和母亲的身体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阿星喝药的时候,阿酒本来在一片冷冷的看,阿星忽然见只听得衣服响,回过神来,阿酒已经出了房门,很快又回来,说:“船上有人!”
阿茶不以为意:“船上本来就有人啊。”
阿酒皱眉道:“别人!”
倒是阿星警觉:“你快出去看看。”
阿茶却一把拉住阿酒道:“你别走,莫不是有人调虎离山?我去看看。”
说罢朝阿酒说的地方走过去,只见货仓旁边有侍卫被打晕在地。阿茶心中害怕,便大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留守在船上的是严青的三弟严玄,他听到阿茶这一声喊,急忙赶过来。里头的人听见了女人的喊声,显然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就要往外跑。严玄带人赶到之后,将阿茶护在身后,正赶上那两个人要跑,严玄也不留情面,拔刀上去,没几番缠斗,便将那两个人利落的砍死了。
严玄立马派人去查看太子妃的安全,眼前既然是阿茶,那么说明阿酒应该在太子妃身边,严玄心中还比较放心。又看那两个人的模样,黑衣服底下的衣裳倒是很像今天码头上的工人们。
又带人竟仓库去看了看,发现那一伙人是在翻箱倒柜,翻的就是货舱里那批白天
不许他们搬下船的箱子。
箱子已经被撬开,里头露出白茫茫的箭镞。箭尖儿闪着寒光,是大严国精良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