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陆乘风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来,还未走近,便已能闻到茶香味。陆乘风伸手递来,李逸忙接在手中,道:“多谢陆大哥。”林云却只是默默端过热茶一句也不说。
陆乘风轻轻拍了拍李逸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有老师在,一定能治好你妹妹的病。”李逸点头嗯一声,道:“许大夫的医术我自然放心,陆大哥,你们这段时间去哪里了。”陆乘风道:“老师带我访友去了,路上积雪太深,所以有些耽搁。”
便在这时,内屋突然响起彩蝶一声饱含痛楚的惊呼声,只听彩蝶连声呼喊:“哥哥,哥哥……”李逸顿时一惊。林云也从椅子上站起。李逸叫道:“彩蝶~”跑进内屋。
许大夫搬了一张矮凳,正坐在床边。短短几米的距离,李逸几乎是用跑的,来到床边,只见彩蝶浑身颤动,双目依旧紧闭,但眉头紧皱,两侧脸颊如火烧一般,比刚才更加的红了,而且额头渗出如豆般大的汗珠口中不住呼喊“哥哥,哥哥,哥哥……”
这时林云与陆乘风也进屋来。李逸看向许大夫,只见他双目微缩,右手的食指中指正搭在彩蝶右腕脉搏处。李逸又急又忧,道:“许大夫,我妹妹她……她这是怎么了?”
许大夫却似双耳失聪,没听见李逸的话一般。李逸道:“许大夫,您倒是说句话呀。”陆乘风道:“李逸,你别急,老师他一定是到重要关头,不能分心。”
李逸立即又将目光转向彩蝶,伸手擦去她额间的汗珠,柔声安慰道:“彩蝶,哥哥在呢,哥哥在呢。”彩蝶口中依旧呼喊不停。
便在这时,许大夫猛烈咳嗽起来,身子一晃,似乎就要往后倒去。陆乘风叫一声“师父”,扶住许大夫的后背。而许大夫搭在彩蝶脉搏上的手指一移开,彩蝶也就很快平静下来,口中也不在呼喊,但整个人却似又陷入昏睡之中。
李逸道:“许大夫,你怎么了?”许大夫又咳嗽两声,摆了摆手,道:“我没事。”陆乘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丸子,喂到许大夫嘴中。许大夫闭嘴咽下。
陆乘风道:“老师,可舒服些了?”许大夫点了点头,道:“嗯,好多了。”李逸看在眼中,心想:“许大夫着实病的不轻啊。难为他病重还要耗费精力为彩蝶治病。”
这时许大夫忽然喊了一声“李逸”。李逸回神道:“许大夫你说。”许大夫道:“你妹妹这次病的有些严重,唉,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
李逸啊了一声,惊急道:“许大夫,我妹妹她不就是受了风寒吗?怎么会连你也没办法?”许大夫长长叹了口气,喃道:“大限将至,大限将至。”
李逸惊道:“许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妹妹她倒底生的是什么病?”许大夫道:“你别急,也不要多问,我会竭力救治你妹妹的。”
听了这话,李逸心中稍稍安定一些,心想:“许大夫医术高明,肯定能治好彩蝶,肯定能。”忽然咚的一声,李逸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许大夫道:“哎,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李逸道:“许大夫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妹妹。”许大夫道:“你快起来。乘风,快扶李逸起身。”陆乘风应了一声,道:“李逸,老师医术高明,定会医好你妹妹。”伸手在李逸腋下一扣。李逸顿时感到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诧异地看了陆乘风一眼,心道:“他这是使的什么手段?”
许大夫道:“救人是医者本分,我一定会尽力的。”李逸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你了许大夫。”许大夫道:“你们现下就先回家,你妹妹暂时留在我这里。”
李逸心道:“也只好如此了。”但又一想这两年来,自己与彩蝶相依为命,这下突然要分开心里实在是舍不得。李逸转身,摸了摸彩蝶的额头眉间脸颊,心道:“没事的,彩蝶,你别怕,哥哥很快就来接你回家。”然后回身对许大夫道:“劳烦了。”
许大夫微笑点头,道:“等过十日再来接你妹妹就好,你也不需要每日过来照看。”李逸心下一惊,心想:“需要十天这么久吗?”但是看着许大夫的眼睛,李逸点了点头,道:“嗯,我十日后再来。”
陆乘风道:“我送你们出去。”李逸嗯了一声。陆乘风走在前头,一直到了医馆门口。李逸见陆乘风还要想送,忙道:“陆大哥,许大夫染了病,你赶紧去照料许大夫,不用送了。”
陆乘风道:“那好,路上积雪甚厚,你们一路小心。”说完进去医馆。李逸抬头看了一眼医馆的那面刻着“回春堂”三个大字的门匾,忽然感觉左手里塞进一物,低头一看,是林云的手,只听林云道:“彩蝶会没事的,你别担心了。”
李逸吐出一口气,道:“我当然知道彩蝶会没事。”说着用力甩开林云的手,道:“快松开,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林云怒道:“你……哼!”大步向前走去。
李逸随即跟上。没多时便走到了镇口,却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人群中还传出铛铛铛铛的铜锣声。李逸心道:“是出了什么事?”虽然有些好奇心,但又一想到彩蝶的病,也就懒得去理会。
可是只见走在前面的林云已经一头钻进人群之中。过了片刻,林云又钻了出来,对李逸挥手道:“李逸,你快来瞧。”李逸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赶紧回家了。”林云道:“你快来嘛,快点。”
李逸无法,只得走过去。林云一把拽住李逸的手,钻进人群。李逸只觉前后左右都是人,拥挤推让,但被林云拽着,居然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挤到的人群中心。
中间空着一大块地方,四名钟家护卫分开站着,其中一人拿着铜锣敲打,铛铛的声音震的耳朵发麻。还有一名高瘦男子,穿的也是钟家特有服饰的衣衫,嘴上一撇八字胡。
这时李逸听旁边有人议论道:“那位可是钟家三位管事之一的钟槁,他在这里招集大家伙儿过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人道:“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哎呀,还不快说,真是急死人了。”
李逸心想:“竟然与钟家有关?这倒是有点好奇了。”
这时,那高瘦男子钟槁伸手制止那名护卫敲锣,随后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今个招集大家伙儿是有个好消息要告知大家。”
立即就有人道:“什么好消息?”钟槁道:“我们钟家在无尽山脉有一处玄铁矿,大家都知晓吧?”有人道:“知道,知道。”钟槁道:“嗯,近日我们钟家接到一笔生意,需要大量玄铁矿石,但目前我们人手不足,所以要招集一批矿工,为期十日,每人每天一百个铜币的工钱。”
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沸腾。李逸心下也是一惊,心道:“每天一百个铜币这么多!”又想:“我正愁去哪里去挣给彩蝶治病的钱。许大夫虽然没有多说,但瞧他的样子,彩蝶一定是病的很严重,肯定要花不少钱的。”
李逸早就知道钟家有一处玄铁矿,平日里也会雇佣一些矿工,但钟家有规定,一旦去干活了,就只能一个月回一次家。李逸有彩蝶要照顾,所以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过去钟家的玄铁矿干活。
李逸心道:“那位钟家的管事说只需要十天,正好,干完活了就可以去接彩蝶回家,不会耽误。”
突然哐当一声锣响。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钟槁道:“决定好了想去干活的人就留下,我会带大家去我钟家的玄铁矿。不想的,那就就此散了,别在这里碍事了。”
当即有人道:“我去,我去。”说这话的人还有不少。但也有不少人散去了。
林云嘀咕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呢,没意思。”扭头对李逸道:“走吧,我们回家。”李逸道:“不,我要去矿上干活。”
林云道:“什么!你要去做矿工?”李逸道:“是啊,钟家给的工钱不低,正好可以给彩蝶治病。林云,你自己回去吧,家里的食物,你省着点,足够你吃十天了。”
林云嘻嘻一笑,道:“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李逸惊道:“你不回去,你能去哪?”林云笑道:“我跟你一样,也去做矿工呀。”
李逸道:“你也去?”林云道:“不行呀?你不是说了吗?要我自食其力,我这可是听你的话呢。”李逸道:“可是……虽然我没去过,但是听说很辛苦的,你受的了吗?”
林云道:“你受的了,我自然也受的了。别可是了。”随即对钟槁高声道:“喂,钟家的大人,我们兄弟俩也去。”
钟槁被林云的呼喝声吸引,目光转来,看了他二人一眼。李逸心想:“若到时候林云受不了了,我帮着多做一点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不愿去的都已经散了。李逸看了一下,留下的差不多有一百多人。这时钟槁道:“矿上的规矩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我也再说一遍,十日之内,你们不准私自离开矿场,若是被我钟家护卫抓到,当即斩杀。”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肃,喧闹声也消停了。只有林云一脸笑嘻嘻的打量着走遍的其他人,小声问李逸道:“为什么要定这样的规矩?”李逸小声回道:“我也不知。”
这时钟槁又道:“我这就带你们去钟家的矿场。”他刚说完,一名钟家护卫不知从何处牵了一匹马来。钟槁翻身上马,那马缓缓踱步而行。
其他人在后面跟着,向东而行,天上是呼啸的寒风和大雪。越是向着无尽山脉走去,脚下的积雪就越深,一脚踩下能淹没到膝盖,行走起来已经十分的吃力。这一走便走了一个时辰。渐渐有人坚持不下,抱怨起来,嚷着要休息休息。更有人道:“钟大人,我不去了,我要回去。”
突然一名钟家护卫走来,只见银光一闪,那人惨叫一声,一滩鲜红的血在空中划过,洒在白雪之上。那人口中发出“呃、呃”噗通倒地,伤口在脖子上,涌出的鲜血瞬间就将周边的白雪染红。
所以人都惊呆了。李逸最先回神,又惊又怒,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那名护卫冷眼瞟了李逸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将刀伸到尸体的衣服上,擦掉刀刃沾染的血迹,然后插回腰间鞘中。
其他回过神来的人也开始怒喝质问“你……你们凭什么杀人?”“他做错了什么,你就要杀了他?”“钟家就能这样随意杀人吗?”
这时钟槁调转马头,走了回来,道:“你们以为我钟家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哼,我告诉你们,既然答应了给我钟家做事,想反悔?那么这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也放心,我钟家答应你们的,也不会食言。”
钟槁一开口,众人便没敢再说话。李逸心中气愤难平,心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在他们眼中,一条人命就这么不重要吗?”林云忽道:“你很气愤?”李逸道:“我当然气愤。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被杀了,难道不该气愤吗?”
林云叹了口气,道:“唉,李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有实力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命。”李逸身子一僵,口中喃道:“主宰别人的生命。”忽然,李逸注意到林云脸上不再是那种戏谑神色,而是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
李逸心想:“也许林云才是对的吧。”
钟槁骑马继续前行。这下那些即使再累,也都只是咬牙坚持,不敢再出声抱怨。越走越靠近无尽山脉,那雄伟、看不见尽头的山脉。
不过现在他们所面对的无尽山脉的位置,李逸却是从未来过。但李逸不知道为何心中依旧觉得心里有几分亲切。林云忽道:“这无尽山脉果真是大。”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李逸看向林云,只见他的脸上又恢复的以往那种的戏谑。李逸心中在想:“那座玄铁矿是在无尽山脉的什么地方?”
又走半个时辰,已来到了无尽山脉的脚下,那些密密麻麻大树被白雪覆盖。一座高达数十米的木墙竖立在众人眼前,还有一扇七八米高的大木门。木墙之上站着十多米钟家护卫。钟槁高声道:“开门。”
木墙之上有人应道:“啊!是钟槁大人,快开门。”隔了片刻,那扇大门,发出咯吱巨响,缓缓打开。钟槁手一挥,当头骑马走了进去。
李逸和林云混在人群,也跟着穿过那扇大门。后面映入眼眸的,居然是一个巨大山谷。三面都是陡峭的山坡,虽然也长满了大树,但不算太过密集。而唯一的出门,正是被那面数十米高的木墙挡住了。
这山谷十分的宽敞,靠近北面的山壁有一排木屋,南门的山壁则是搭着一排简陋的木棚,一排一排连在一起的木床,上面放有灰黑破旧的棉被。七八名钟家护卫为一队,足足有十多队在谷中来回巡视。李逸心道:“防备的这么严密。”
正这时,北面那排木屋中的其中一间木屋走出一人来,年纪不大,约莫也就二十多岁,身穿钟家护卫的铠甲,手持一柄长剑。那人走到钟槁面前,拱手道:“小侄见过槁叔。”钟槁道:“钟锐你小子,在你槁叔面前还如此多礼?你爹呢?”钟锐笑道:“我爹他正在练功房,他已经吩咐过了,说槁叔你来了,就让你去见他。”
钟槁道:“好,我新招了一批矿工,就交给你了。”钟锐道:“是。”钟槁下马,朝着那排木屋走去。
一名护卫将钟槁所骑的那匹马牵走。钟锐目光在李逸等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道:“你们随我来。”
来到那排木棚前。钟锐道:“这里就是你们以后休息的地方。”林云小声嘀咕道:“被子都这么脏,怎么睡呀。”李逸道:“都说了会很艰苦的,你自己要跟着来。”林云皱起鼻子,冲李逸哼了一声。
钟锐又道:“这次我们急需一批玄铁矿,玄铁矿石有两种,一种是黑色的,还有一种是红色的。如果你们发现那种红色的玄铁矿石,优先开采。大家都明白了吗?”
有些人回应:“明白了。”有些人小声议论。有些人默不作声。钟锐道:“等会儿有人会将工具分配给你们,带你们进矿洞,此刻你们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千万不要随意走动。”说完转身离去。
林云忽道:“李逸,有些不大对劲啊。”李逸怔道:“什么不大对劲?”林云道:“据我所知,玄铁矿石没有红色的。”李逸道:“你怎么知道?”林云道:“呃,书上看的,书上看的。”
李逸白了林云一眼,道:“你看的书真多。”心想:“林云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真的没有红色的玄铁矿石,那刚才那名钟家护卫为什么说谎?”又对林云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或者书上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林云耸了耸肩,一副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道:“管他的,咱们做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这时走来一排护卫,他们将一堆竹篓递到每个人手中。李逸见竹篓里还有一柄铁铲和一柄铁锤。一名护卫道:“现在,你们随我们进矿洞。”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李逸也不禁振作了一下,将竹篓背在身后,双手拿着铁锤和铁铲。随着人群走动。
来到东面的那面山壁,走近了,所有人才发现,原来山壁上有一处洞口,洞口不高,差不多刚好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
一走进洞中,便有一股沉沉的气味飘荡从深处飘荡出来。李逸忍不住掩了一下鼻子。洞里很黑,头顶有水珠滴落,时不时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走了一段,旁边的石壁上插有一根火把,驱散了黑暗。
李逸只见出现在眼前的是三条矿洞,分向不同的地方。走在前面的护卫指使着众人分别前往那条矿洞。到了李逸和林云时,那护卫让李逸走左边的矿洞,而让林云去中间的矿洞。
林云当即道:“我不去。”手指李逸,道:“他是我大哥,我不要跟他分开。”那护卫喝道:“嘿,臭小子,到这里了,还由得你说不,信不信我老大一个耳刮抽你。”
李逸赶紧道:“大人,大人,他是我弟弟,从小身子就弱,跟着我,我也能帮着他干活。”另一名护卫道:“嗯,说的也有些道理,算了,你们兄弟就一起去左边的矿洞吧。”
李逸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拉着林云的手赶紧走进左边的矿洞。林云回头还冲着先前那名护卫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走出火把照亮的范围,又陷入黑暗之中。地上不平,时不时都能感觉到脚上踢中细小碎石,发出滚动的声响。走在前面的,不时还有人摔倒在地,骂骂咧咧的。李逸走在前头,拉着林云的手,道:“你小心点。”但林云在后面却不做声。
李逸心中忽想:“林云这小子该不会是怕黑吧。”前面的黑暗里传来“叮当叮当”的敲击声。一边往前走,那敲击声越来越响,也不知走了多久了。李逸心道:“应该是快到了吧。”
忽然见前面有火光,走近了,才发现只是到一处拐角,一根火把插在石壁上。另一端矿洞又是漆黑一片。
李逸心道:“居然还没走到底,这矿洞究竟是挖了有多深呀。”
越往深处,空中就那股沉沉的气味就越重,令人极不舒服。一路前行,李逸又遇到五处火把,皆是在矿洞的转弯处。
转了好几个弯,李逸现在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林云忽道:“到了。”李逸没反应过来,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一处巨大矿洞,矿洞中间燃着一堆火焰,将洞中照亮。已经有四五十人拿着铁锤铁铲在石壁上敲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