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凌无双的陪伴,皇甫睿翀这一路上多了很多快乐。
两个人嬉笑怒骂,好似什么都没有变。但,外表的一切不过是粉饰太平的伪装。
她心里的痛是皇甫睿渊,而他心里的痛除了母后,便是她。
快乐不知时日多,转眼间,他们已经到了显国的边城,进了年睿离守卫的城池。
在周国发生那样的血案后,这些日子太平了许多,人们大概都怕得罪了真凤,会受到惩罚。
入城后,他们没有去将军府。凌无双心里明白,皇甫睿翀对年家的人心里是有隔阂的。
纵使,他的心善,可以谁都不恨。
但,有些伤害造成,想要原谅却非一朝一夕。
安顿好后,凌无双忽然建议,“蝗虫,这里是显国的最后一站了,我们庆祝下吧!”
于是,他们爬上屋顶,对月畅饮。
这一夜,酒量出奇好的皇甫睿翀竟是醉倒在了凌无双的肩头,说了很多酒话。
他说:“无双,别去拓跋了,跟我在一起,我不用做皇帝了,可以带着你和母后隐居,游山玩水,逍遥一生。”
他说了许多话,大多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最后说:“无双,我喜欢你。”
她侧过头,看着靠在她肩头,已经迷迷糊糊的他,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他迷蒙的神情僵了下,随即扯开唇角,痴痴地笑了。
人醉,心未醉。他知道,他们的喜欢不同……
凌无双将醉倒的皇甫睿翀安顿好后,便一个人出了客栈。
走在街头的小道上,看着到处张灯结彩的样子,心里不禁酸楚。
一转眼,这个大年便已经过去了。可是,到处征战,又有几家能过得安乐?
如今,这街道上的红灯亦不是为了过年,而是为了显国的新帝登基。
就在今日,皇甫睿渊终于等上了皇位。
她是真的为他高兴,为他开心。治国安邦,从来都是他的梦想。别人不知道,她却在初见他时,就看了出来。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喜欢上了这个雄才伟略的男人。
她弯起唇角,淡淡地伤感中,裹着她给他的祝福。
最近民间都在传,皇甫睿渊深得南峣国皇帝风墨远的喜爱,两国将会联姻。
她一直以为,像皇甫睿渊那样在亘城长大的男子,一定崇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想法。
如今,他是会为了天下娶南峣国的公主,还是会为了郁采珍,情愿辜负了整个天下。
忽然,一阵吵闹的声音,阻断了她的思绪。
她微一皱眉,快走几步,向吵闹处寻去。
小胡同口,她停下脚步,便见一个女子被一群男人堵在小胡同里。
女子身上裹着一袭白色的裘皮,有别于中原的发髻上,用白色的绒绒做装饰。
而那几个男子,她今日在客栈里见过,是一队返程的镖师。
几个人在客栈里喝了很多酒,好似做成了什么大买卖,很是开心。
女子看到凌无双站在胡同口,绝望胆怯的双眸中,不禁多了一抹希望。
凌无双微一犹豫,转身迅速消失在了胡同口。
她知道那几个人的功夫不弱,而自己的功夫有限,若是这会儿她逞英雄地过去,被围住地就不只是那姑娘,还会多了一个她。
她知道年睿离一向治军严格,他管辖的地方更是不允许出现任何的不良事件。
是以,她悄悄地离开,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将军府。
而她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被困在胡同里的姑娘,眼中的希望瞬间变成了怨恨。给了她希望又掐灭,远比不给她希望还要残忍。
凌无双到将军府的时候,将军府还没到关门的时间,她急急地对门前的守卫说道:“劳烦通知将军一下,城中怀远楼后巷的胡同里,有人强抢民女。”
门前的侍卫一听她的话,不敢耽搁,立刻去通知。
须臾,一位年青的副官与那侍卫走了出来。后来,她才知道,他叫年弘毅,年将军的长子。
“姑娘,你说的那伙匪人在哪里?”年弘毅才一迈出将军府,便问道。
“我带你去。”凌无双边说,边快速移动脚下的步子。
年弘毅没有多言,直接跟上她。
年弘毅的功夫高,耳力比凌无双要好,远远地指着前边那条胡同,问道:“姑娘,是那里吗?”
“嗯。”凌无双点头应道。
“好,那在下先行一步。”年弘毅说着,脚下步子轻动,直接将凌无双扔在了后边。
凌无双刚要跟上去,就被人扣住了肩膀。
她回手,刚要出招,便听来人道:“公主,属下是骤雨。”
凌无双立刻收招,停住脚步,问道:“骤雨,你怎么来了?”
“主上让属下来请公主回国。”
“很急?”
“是,主上说,找到公主后让公主立刻返国。”
“好,我知道了。”凌无双颔首,“我去躺客栈取东西,你去那边的胡同,帮帮那位小将军。”
“是,公主。”骤雨领命,迅速向那胡同而去,而凌无双则向客栈的方向而去。
……
皇甫睿翀的门前,凌无双停下脚步,手举在半空中,动作却一直僵持着,迟迟没有敲门。
她答应过他,一定会陪着他,一直到周国的皇城。可是,如今还没有迈进周国,她就要离开了。
留下他一个人,他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吧。
她正犹豫着,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门里的人已经梳洗过,洗去了一身醉意。此刻,他身着一件白色长袍,儒雅得像极了文人雅士。
“进来吧!”他温和地开口,好似不久前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好。”凌无双应声,随他走进门里,并没有追问他之前是假醉,还是真醉。
皇甫睿翀在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她接过,他去迟迟没有松手。
“要走了吗?”
“嗯。”凌无双轻应一声,松开握着茶杯的手,轻声道:“总要有一个人先放手。”
“无双,拓跋飏一向痛恨中原女子,即便是周清漪与他是少年夫妻,日子过得也并不好,你真的决定要去吗?”皇甫睿翀放下手中的茶盏,握住凌无双的手。
“我并不是去过好日子的。”凌无双平静地回,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微一用力,将手抽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我知道,你的使命是让拓跋部落与翾国联合。但,世人皆知拓跋飏野心勃勃,一统塞外,挺进中原,一向都是他的目标。他是不会为了你,放下自己的野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能。”凌无双乐观地笑笑,“我只需要做到我能做的,便对得起我的子民了。若是我连试试都不愿意,即便我能与一个男人一生一世,我也不会快乐。”
皇甫睿翀自嘲地笑了笑,“若是皇兄与你说这句话,你也会这么决绝吗?”
“他永远都不会与我说这句话,他了解我。”凌无双轻勾唇角,微嘲的语气里透着笃定。
若不是了解她,那夜他也不会与她说那么多拓跋的事情。
“你与皇兄骨子里的坚决是一样的。”皇甫睿翀曾试着想去打动凌无双,就是刚刚那一刻,他也在想。
但,这一刻,他明白了。他许是能感动她,却永远撼动不了她的决定。
她骨子里的坚决,没人能撼动。即便是皇甫睿渊也不能。
“也许吧。”凌无双模棱两可地回了句,又道:“你保重。”
“你也保重。”皇甫睿翀顿了顿,“等我找到娘亲,我一定会去拓跋看你。”
“好,我等你。”凌无双的心里渗出丝丝的疼,唇角却是一抹幸福的笑。
“无双,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我原以为可以陪你一起度过。”皇甫睿翀笑着叹了声,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凌无双接过荷包打开,一对精致的耳坠子,映入她的眼帘。
“这不是那日……”凌无双微惊,便听皇甫睿翀道:“那日看你喜欢,便买了下来,打算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你。”
凌无双鼻子一酸,忍不住伤感。
那日,她已经刻意逼迫自己,不要去看这对耳坠子,还是被他观察到了她的反应。
没错,她是喜欢这对耳坠子。之所以不买,却是不想再对皇甫睿渊有任何的怀念。
初见皇甫睿渊的时候,便是因为这样一对耳坠子结的缘。
那时候,她在亘城看上了这个款式的耳坠子,非要店家卖给她。店家却说,这对耳坠子是一位公子自己画的图,要求他们做的,不能卖给她。
性格使然,她又太喜欢这对耳坠子,便侯在店里,等那位公子出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皇甫睿渊,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她对这个霸气而儒雅的男人,几乎是一见钟情。
那次,即便她一掷千金,他也没有将耳坠子卖给她。
后来,她央求他说:“你就卖给我吧。我想送给自己做生辰礼物。”
他不曾犹豫一分,便回她,“若是我将耳坠子卖给姑娘做生辰礼物,今年便有人收不到我的生辰礼物了。”
话落,他抬步便走,她只能既失望,又羡慕地望着他的背影远去。
失望,自然是因为他不肯卖耳坠子给她。
羡慕,却是羡慕那个收到他亲手设计生辰礼物的女子。
那个女子是谁呢?会是郁采珍吗?
她本以为,那对耳坠子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东西,原来这世上真的能找到第二对。
“无双,我帮你带上。”皇甫睿翀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接过她手中的耳坠子。
他温热的指划过她冰凉的耳垂,就好似一下一下若有似无地拂过她心头的凉。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发凉的手。
“无双,这对耳坠子是我对你的祝福。”他顿了顿,“朋友的祝福。”
爱,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明知道她爱的人不是他。是以,他只给她朋友的祝福,不想给她任何负担。
“好。”凌无双声音微哽,隐忍许久的泪滚落。
“别哭。”皇甫睿翀抬手为她抹去泪水,“我认识的无双是这世上最坚强的女子,她绝不会轻易掉眼泪。”
凌无双吸吸鼻子,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警告道:“那你以后不许再说这般煽情的话。”
“好,不说了。”皇甫睿翀站起身,看向窗外的人影,“走吧。有人来接你了。”
凌无双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道:“蝗虫,你以后要好好的,不要总是和姑娘吵嘴。”
“好。”皇甫睿翀颔首,忽然举起左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这辈子只跟你一个姑娘吵嘴。”
“蝗虫……”凌无双眼眶一热,跑了回来,扑进他的怀中,泪水落进他的颈窝。
良久后,她退出他的怀抱,疾步走到门口。她将门拉开,迈出去,又急急地关上。他们已是门里门外。
皇甫睿翀抬手,抚上颈窝的湿意,缓缓弯起唇角,直直望着门板的视线里,带着最真的祝福。
无双,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