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双原本对翘璃韵这人的印象不好不坏,但经过这事,却打心里的不喜她。
虽说,同情她痛失腹中骨肉,但,刚刚皇兄要斩杀一众太医的时候,她的无动于衷,却让凌无双很是不满。
她相信,今儿若是换了颜若歆,不管她怎么痛,她都定然不会牵连那么多条人命。
“够了!都给朕住口。”凌灏离脸色铁青地怒喝,凌无双不得不垂下眼帘,住了口。
凌灏离一瞥颜若歆,抱起翘璃韵,快步而去。
一众太医心有余悸地看向颜若歆和凌无双,见颜若歆额上有伤,院正连忙道:“娘娘,臣留下一位太医,为您包扎一下伤口吧!”
“不必了,你们都过去吧!人多些,办法会多些。本宫只是小伤,一会儿让宫人上点药便好。”颜若歆婉拒。
“那臣等告退了。”一众太医行了礼,不敢怠慢,小跑着去追凌灏离。
“嫂嫂,双儿扶你回去吧!”凌无双担忧地看着她额头的伤,“这要是留下疤可怎么办?”
“不碍事。”颜若歆不甚在意地笑笑,“双儿,你回去休息吧!让青巧扶着嫂嫂回去便可。”
“还是双儿送嫂嫂吧!”凌无双执意道。
“回去吧!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你也累了。”颜若歆顿了下,又道:“嫂嫂也想早些歇着。”
“那嫂嫂有事叫无双。”凌无双拗不过她,只好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
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的颜若雪上前一步,看了眼颜若歆额上的伤,冷冷一笑,嘲讽道:“这买卖还真是值,这么点小伤就能换小皇子的一条命。”
颜若歆的视线一扫她,“你说什么?”
她摔下去时,青巧顾着去抓她,并未留意凌灏离那边的反应。是以,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到了凌灏离为救颜若歆,推开了翘璃韵。
颜若雪轻蔑一笑,认定颜若歆在装傻。
“不过姐姐的心也真是够狠,若是这么一摔,摔没了自己肚子里那个可怎么办?”她饶有兴趣地反问。很想看看这场好戏到底是颜若歆胜呢!还是翘璃韵更胜一筹。
话落,颜若雪这才心满意足地领着湘儿离开。
颜若雪这让人云里雾里的话,很快便由行宫中传得火热的流言揭晓。颜若歆得知后,并没有像别人想象的一样喜悦。她只担心此事之后,她与凌灏离之间的隔阂只怕会更深。
昨日,他的皇爷爷刚过世,他已是满心的愧疚。可是,才一日的光景,他就错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他的心里如今一定很是煎熬吧!
偏偏两次都与她有关系,仿佛应验了诅咒。
他们最终会像先皇,或是晟帝一样,悲惨收场吗?
青巧将颜若歆扶回早已经安排好的院子,又小跑着离开去给颜若歆找伤药。
颜若歆坐在院子里,看着几株开满了花的梅树,心里怅然若失。
忽然,安静的院落里响起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娘娘才这般年纪就愁容满面,看来这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颜若歆一愣,循声望去,便见院门前站着一个端着托盘的宫装妇人,眉眼妖娆,又透着几分难掩的霸气。看打扮,应该是行宫里的宫人。只是这说话的口气太过盛气凌人,哪里像是个宫人?
颜若歆打量妇人一番,心下吃惊,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是?”她轻声问。
“我来给娘娘的伤口上药”
妇人也不自称“奴婢”,一个“我”字说得很是自然。
颜若歆这下就更加狐疑几分,初来行宫,青巧还没能力将这事假手于人。那这位妇人是谁派来的?
“那本宫应该怎么称呼你?”颜若歆看着妇人向自己走近,也不恼。
“他们都叫我安姑姑。”妇人将手里的托盘放在石桌上。
颜若歆瞥了眼托盘,“安姑姑是行宫的宫人?”
“娘娘怕我下毒不成?”安姑姑一扯唇角,“娘娘都快成毒人了,又有何惧?”
安姑姑说着,已经拿起药酒,沾湿干净的布巾,抵上颜若歆的伤口。
颜若歆微怔,并未躲闪。在心里揣测着这个安姑姑到底些什么?
药酒迅速渗入磕伤的肌肤里,窜起一阵刺疼。她却咬牙忍住,哼也未哼一声。
安姑姑欣赏地瞥她一眼,动作麻利地为她处理好额上的伤,向后退了一步,环臂打量着她,眸光锐利。
“何以不叫人将我拿下?”
“本宫虽心存疑惑,但本宫相信姑姑并非坏人。”颜若歆真心地道。
害她的办法有千万种,犯不着这么简单直白。更何况这个安姑姑显然是知道她中毒一事,那是不是代表她亦知道她假孕?
“哈哈!”安姑姑爽朗地笑出声,“这倒是难得听到的说法。一般人看到我都觉得我是坏人。”
颜若歆被她的话逗笑,“是那些人没眼光。”
“既然,你觉得我像好人,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安姑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丸药,“这颗药能解你身上的毒,医好你的胞宫,睡前服。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我给你的药。”
颜若歆一愣,这个安姑姑是当真知道实情,还是在试探她?
她微垂视线,看了眼手上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药丸,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安姑姑的身影?
若不是石桌上还放着安姑姑端来的托盘,她真的会将一切当成自己的幻觉。
须臾,青巧寻了药回来,却见主子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不禁惊讶。颜若歆也没工夫与她解释,当即命令她却查安姑姑这个人。
只是,青巧最终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行宫之中并无安姑姑这个人。
这事发展到这里,颜若歆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她虽感觉这个安姑姑不是坏人,但假孕一事事关重大,她又岂敢贸贸然地相信别人?
若是有凌灏离在身边,她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可是,如今她显然不能再用这事去烦他。
梅宫的第一日,凌灏离始终守在翘璃韵的宫里,没有出来过。翘璃韵曾几度昏迷,只要醒着便是哭闹。
暮色很快降临,这晚的晚膳是清一色的素菜豆腐。听青巧说,小皇子刚去,行宫里暂时不能开荤。
颜若歆倒也不在意,她本就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让青巧收走了。
就寝后,颜若歆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锦囊。里边装着的便是白日里苏姑姑给她的药丸。
解毒于她而言虽是无限的诱惑,但若是贸贸然服用了来路不明的药,恐怕会惹来无穷尽地后患。她想起之前凌灏离说过,郁采珍就要回来了。于是,她决心再多等些时日,再做决定,便又将药丸放回了锦囊内。
第二天的安排同样取消,凌灏离依旧留在翘璃韵的宫里,寸步不离。
颜若歆正在寝宫里待得心口发闷,凌无双蹦蹦跶跶地来了。
“嫂嫂,你的伤好些了吗?”凌无双在她身边坐下,关切地问。
“无碍了。”颜若歆微笑着回。
凌无双看了看一旁的青巧,吩咐道:“青巧,你去给本宫泡杯热茶。”
“是。”青巧领命离开。
凌无双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嫂嫂,我们出去转转吧!”
她本就是闲不住的个性,这两日梅宫又过于沉闷,她就更加待不住了。
颜若歆心道,难怪刚刚故意支开青巧,原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啊!
只是,这个时候她哪里有心情出去闲转,正要婉言拒绝,便又听凌无双道:“双儿听说山下有间寺庙很灵验,嫂嫂不如过去替皇兄祈福,求个平安。”
这话正中颜若歆的心事,她终于点点头。
“那走吧!”凌无双当即拉过颜若歆,一路出了寝殿,对门外的宫女吩咐道:“本宫和娘娘去赏梅,你们无需跟来。”
公主都发话了,自是没人敢跟来。
两人一路来到梅宫的北门,被守门的侍卫拦下。凌无双怒斥一句“本宫要去后山赏梅”,侍卫只得放行。
随后,凌无双领着颜若歆一路尽是走些没人走的小路,走了大约两刻钟,才在后山一处小山峰的脚下停了脚步。这里平时没有人会来,是以,梅树与梅树间,已是杂草重生。
“嫂嫂,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凌无双说着拔开半人多高的杂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顿时重见天日。只是,这洞口很矮,若想进去,必要弯着身子才行。
起初,颜若歆还以为凌无双把要换的衣服藏在了洞里,却见凌无双一弯身,钻了进去。洞口的杂草失去束缚,晃动着又挡了回去。
颜若歆懵懂地学着凌无双,扒开杂草,也钻了进去。这才发现,这个山洞的洞口虽矮小,但洞内却足以直起身行走。
这时,凌无双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动作熟练地打着火。山洞瞬间被照亮,颜若歆却因为眼前的景致一惊,这里俨然就像是一处典雅的花厅。不但各种摆设齐全,且做工精良。即便已经蒙了尘,却还是难掩光泽。就连石壁都被或是光滑,或是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梅花。
颜若歆不禁惊叹,“双儿,这是……”
“我的秘密基地。”凌无双献宝似的,“我在五年前发现的这里。”
“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道。”凌无双走到山洞的角落,拿出一个瓷瓶,往油灯里道了些油,再用火折子点亮油灯,才吹灭火折子,走到桌边。
她拿起桌上的包裹打开,翻出一身男装递给颜若歆。
“嫂嫂,我们快点换衣服,若是晚了就来不及回宫了。”
“我们怎么出去?”
“后山林子里有条小路,我们从那出去。”
说话间,两个各自换了一身男装。凌无双走过去将油灯吹灭,再次点燃火折子照路。
颜若歆转头看了一眼这处别有洞天,才钻了出去。
难得自由,两人一起去拜了神,凌无双又吵着要去镇上转转。
颜若歆拗不过她,只得陪着。
恰巧,这一日是小镇的集市,人潮涌动。凌无双倒真是个爱热闹的主,这摸摸那碰碰,笑得合不拢嘴。
颜若歆心里想着凌灏离,自然生不起什么兴致来。
忽然,凌无双止住脚步,看着远处人群中走过的男人一愣。但,不待她看清,那人已经很快消失在了人海中。
颜若歆这会儿正弯身看着摊位上的许愿灯,自然没留意到她的反应。
凌无双向前快走两步,东张西望一番,还是未能寻到那抹身影。留下一句“嫂嫂在这里等等双儿”,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