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国皇帝在拜祭先帝的回程路上遇刺,危难时刻,皇帝选择了保护璃妃,使得颜贵妃落单,遇刺身亡。”
几日间,这样一则消息疯了一般传开,竟是传遍了五国,三个部落……
而翾国皇帝在颜贵妃过世后,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很多人都以为这位妃子一定会被风光大葬,葬入皇家陵园。
可是,皇帝却是一把火将她的尸首烧了,将她的骨灰撒入了江水里。
他说,“她一直喜欢自由,但,她活着的时候,他不能给她,那便现在给她吧。”
那一日,与皇帝同行而去的人只有颜予泽。
颜予泽强忍住心里的怒与恨,看着凌灏离将一罐骨灰都撒入了江水中,蓦地抬起拳头,对着他疲惫的俊脸就打了下去。
“护驾!”孙公公惊呼,刚要冲上来,就见刚站稳的凌灏离一摆手,止住他们的动作,“都退远点,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靠近。”
“是,皇上。”孙公公领命,带着人退了下去,凌灏离才沉着脸,对颜予泽道:“颜予泽,朕今儿看在歆儿的面上,不会与你计较这一拳。”
颜予泽冷笑,又要一拳挥下去,却被他扣住手腕,直接甩了出去。
他脚步踉跄,咆哮道:“凌灏离,歆儿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
颜予泽觉得他的天都塌了,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为的就是让他的歆儿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可是,如今歆儿不在了,他甚至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看到的只有一坛子骨灰。
生与死,还重要吗?
“是。没错,是朕害了她。”凌灏离重重地点头,话锋却是忽然一转,“但却不是朕杀了她,难道你不想为她报仇吗?”
凌灏离一句话便点在了颜予泽的要害上,他脸上激动的情绪慢慢退去,曾经那翩翩如玉的模样已经不在,此刻眼中只余冷冽的恨。
“你想让我做什么?”颜予泽的声音里夹着冰碴。
凌灏离打量他一眼,轻喟,“先回去休息吧。过两日,朕会派人通知你。”
“我不需要休息。”颜予泽当即道。
他现在只想给颜若歆报仇,自己的生与死已经不再重要。
不管她爱不爱他,他都爱她,用虔诚的心默默爱着她。
“朕查到这次行刺背后的主谋是宣王。”凌灏离面色沉静地道。
“好,我知道了。”颜予泽眸色一狠,抬步离开。
凌灏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缓缓眯起眸,压下心中的不安……
他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但这一次,他犹豫了,有些不敢想象后果。
……
周国。
周奕威接到颜若歆薨了的消息时,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宁王。
毕竟,这件事对宁王最有利。
颜若歆薨了,他倒是不伤心,但他担心年芊妩恨他。
她已经不爱他了,他不能再让她恨他。
可是,事情终究还是没能瞒住。
幻影偷偷潜入宫中,在宫里换了几个身份,终于以送糕点的宫女身份混进了禁院。
四目相对时,年芊妩一眼便认出了幻影,很是惊喜。
只是,碍于还有别的宫女在场,年芊妩只得忍下惊喜,假装不认识。
她看到幻影的视线在糕点上停留了一下。于是,在宫人们都退下后,她将每块糕点检查了一遍。最后她抽出最下边的一块有些裂痕的糕点,掰开一看,里边果真有张字条,上边写着,“翾国皇帝在拜祭先帝的回程路上遇刺,皇帝在危难时刻,选择了保护璃妃,使得颜贵妃落单,遇刺身亡。”。
幻影打算告诉年芊妩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年芊妩的女儿薨了,她应该告知。
若是她不在了,也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她娘。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
……
是夜。
周奕威如每夜一样,准时来了禁院。但,今夜他却站在院子中,犹豫着没有进门。
他有些害怕面对她,害怕她冷淡的眼神有一日会变成充满仇恨的敌视。
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时,里边的人正好走了出来。
看到他站在院中,年芊妩微愣,收住脚步。
他以为,她一定会转身。
可是,这一次,他却猜错了。
他看着她再次抬步,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的心里不免悸动,她是不是想通了?
不想通也没有关系,只要她愿意与他说说话就好。
“妩儿。”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却是底气不足。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年芊妩冷淡地问,听不出欢迎,也听不出排斥。
“……怕扰了你休息。”周奕威略微迟疑了下,才道。
“既然你也痛苦,为何不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呢?”年芊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中闪动着怜悯。
周奕威觉得这话有点好笑,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让他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玉致是,她也是。
若是他能放开,他也不会过了二十年,还如此执着。
“朕做不到。”他涩然地回她。
“不,你能做到。”年芊妩又向前走了几步,他与她之间便只剩下不足一步的距离。
他看着她靠近,竟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
“是你的执念让你不愿意放下。”年芊妩平静地望着他,“其实,你比谁都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如若不然,你也不会不顾我的感受,几次三番的害惜儿了。”
年芊妩已经认定,害死颜若歆的人就是周奕威。若是那些刺客是奔着凌灏离去的,那她的惜儿便不会有事,就如那些妃子,宫女没事一个道理。
她想来想去,除了翾国与颜若歆有仇的妃子以外,就定然与周奕威脱不了干系。而哪个妃子都不至于傻到挑着皇帝在的时候行刺。
而且,字条上的内容,明显就在说凌灏离罔顾了惜儿的生死。
幻影的性格她了解,若是这话不是听来的,她便只会说“惜儿薨了”,而不会多说一个字。
如若这是传言,可见,散播这一消息之人的居心。
他是想让天下人都觉得凌灏离无情无义吗?是想让显国与翾国决裂吗?
还是说,周奕威用她做威胁,惹怒了某些人,才会对惜儿痛下杀手?
是以,即便不是周奕威亲自所为,他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年芊妩是冷静的,即便失去了女儿她很痛。她却没有让自己倒下,而是将所有事情,以及各国之间如今的形势都仔细分析了一遍。
每个人表达痛的方式都不一样,而她是那种将痛藏在心里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周奕威瞬间变了脸色,慌乱地解释,“不,不是朕做的,朕也没有想到她会出事。”
“但,与你有关,不是吗?”年芊妩盯着他的慌乱,让他无所遁形。
“朕只是想威胁一下凌灏离,朕没想到惜儿会出事。妩儿,你相信朕,不是朕,一定是宁王下的手。”他是个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人,他是自负的,可是在她的面前,他总是觉得自行惭愧。
年芊妩始终平静地看着他,他眼中的惊慌一僵,视线缓缓下落,看着那把已经插进了他身体的匕首,他轻轻地笑了,他竟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手的。
他在她的面前,从来没有一点防备。
“妩儿,为何你对朕总是这么残忍?”周奕威抬起头,眼中尽是绝望的痛。
“你不该害了惜儿一次又一次。”年芊妩的唇瓣不停地颤抖着,红了眼圈,却不肯落下一滴泪。
“是朕一个人的错吗?”周奕威反问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甘。
他不甘,他只是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他有什么错?
当年,他带惜儿离宫,起初也只是为了带她们母女离开,是她不肯给他机会,他才会一时糊涂,将惜儿扔掉。
如今,他亦是没有想过要让惜儿出事。
她怎么可以怪他?怎么可以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他的头上?
若是错,她也有错,不是吗?
若是她爱的人是他,若是她当年不出尔反尔,肯与他离开,他们一家三口现在一定很幸福。
“你说的对,一切本就是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结束的。”年芊妩轻轻地点头,唇角含着笑,蓦地拔出插在他身体里的匕首,翻转过刀尖,对着自己就扎了下去。
该结束了,如果这场孽缘是因她而起,那就了结在她这吧。
她的惜儿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周奕威可以利用她来威胁凌灏离,亦可以威胁皇甫睿渊和皇甫瑾,她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包袱……
周奕威本想死就死吧。她这样一刀插进他的身体里,至少证明她对他还是有感觉的,即便那是恨,也好过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他。
那样的漠视,让他压抑的疯狂。
别人不是他,不能懂他心里的痛。
二十年的痴心,他不甘成为妄想。
那就这样吧!由她亲手送他离开。至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该是幸福的。
可是,他没想到,她会抽出匕首,扎向自己,用这般决绝的方式,来了结一切。
“妩儿!”他惊呼,忽略了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没有迟疑地握住匕首的刀刃,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涌了出来。
年芊妩缓缓低头,看着他已经被血染红的手,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放手。”她的声音不高,却不留余地。
她不想再纠缠不清,他们之间这段孽缘,已经伤害了太多人。即便,她陪伴了佛祖十多年,却仍是不能洗清这罪孽。那她便用命来偿这一世孽缘,下一世,他们之间是不是不会再有任何纠葛了?
“朕不会让你死。”周奕威手上一用力,锋利的刀刃便又往他的皮肉里割得深了些。
他从她的手上夺下匕首,飞了出去,钉在园子里的大树上。
“来人!”他怒喝。
须臾,有侍卫冲了进来。
周奕威曾有命,所有人只许远远地守着,不准靠近,只因为年芊妩喜欢清静。
“给朕去查,到底是谁带了匕首进来给娘娘的。”周奕威用力咬紧“娘娘”两个字,不是说给侍卫听,而是说给年芊妩听的。
既然,他死不了,她就只能是他的。
“是,皇上。”侍卫赶紧领命,“皇上,属下去请太医吧。”
“不必了。”周奕威将视线落在年芊妩的脸上,却是一字一顿,狠狠地对侍卫吩咐道:“若是查不到是谁给娘娘的,那就将这些日子伺候娘娘的宫人都给朕凌迟了。”
年芊妩冷漠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她不敢置信地质问道:“他们都是你周国的子民,你怎么可以?”
“朕为何不可以?”周奕威嗜血的笑,神态冷冽,好似正在流血的身体并不是他的。而他此刻就是一头被惹怒的豹子,决心报复。
年芊妩眼中那仅有的一点激动散去,她越是在乎,他越是不会放过那些人。
他若是硬要做一个嗜杀成性的君王,谁都拦不住。
她眸色无波地凝他一眼,转身向屋里走去。
“年芊妩,你不是菩萨心肠吗?”周奕威不甘地对着她的背影嘶喊,脸色越发的白,身子不稳地晃了下,才抬起被血染红的手,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
他以为,他这样要挟她,她便会妥协。他想让她求他,想要她主动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她的冷漠,彻底刺激到了他。
他忽然间很迷茫,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女人多看他一眼。
没错,他已经不敢去奢望她的心,他只希望她能多看他一眼。
让他相信,他在她的生命中真的存在过,他不要做她生命中的路人,那他这二十年的爱恋算什么?
年芊妩闻言,微顿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连自己都无法救赎,又怎么救赎得了别人呢?”她扯动唇角,笑得凄苦。
她也想问命运要一个说法,为何要对她的惜儿这般残忍?惜儿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的眼中蓄着满满的泪,只要一眨眼,泪水定然会泛滥成灾。
可是,她却忍下泪水。忍下所有的痛,她不想在这不公的命运面前示弱。
她不给自己哭的权利,那是因为人一旦软弱,便会一直软弱下去。
她将将抬步,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要你愿意,你便可以。”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听她决然地回,“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