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玉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皇甫瑾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看向幻影,“丫头,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嗯。”幻影点点头。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先带妩儿走。”皇甫瑾恳求道。
“好。”幻影没有犹豫,应道。
即便皇甫瑾不说,幻影也一定会救年芊妩。
可是,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不禁焦急地看了一眼门里,见年芊妩从里边走了出来,便跑了过去。
“云姨,我带你先走。”她听皇甫睿翀这般叫年芊妩,便也这么叫了。
“来不及了。”年芊妩感激地对幻影笑笑,视线越过她,看向院外,便见大批官兵涌了过来。
周奕威穿着金色的铠甲,在官兵的簇拥之下前行。他的视线始终紧紧地盯着这个阔别了十八年之久的女人。
“去救醒玉致。”皇甫瑾想,也许周玉致醒来,还能制止住周奕威的疯狂。
“不要去。”年芊妩拉住刚要动作的幻影,对皇甫瑾道:“我不想她痛苦,等三日后,她适应了,再救醒她。”
“可是……”皇甫瑾还要再说什么,年芊妩当即打断他的话,“他如此兴师动众,是不会因为玉致而改变目的的。”
皇甫睿翀以前一直觉得年芊妩是个好人,却从来没有觉得她伟大过。
这一次,他是真的动容了。
“幻影,一会儿不要动手。你好好的留在这,等三日后,救醒玉致。”年芊妩不放心地嘱咐道。
幻影的武功有多高,她不知道。但,就算是再高,也定然敌不过千人。
这个时候,保存实力,他们还能救她。
幻影拧紧眉心,看着年芊妩,点点头。
几人说话间,周奕威的人马已经将茅屋围得水泄不通。
周奕威站在远处,视线旁若无人地落在年芊妩的脸上。
年芊妩冷冷地回视着他,对他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妩儿”他有些悸动地唤她,却在她冷冽的视线盯视下,生生地清醒过来,冷了脸色,狠戾地笑,“朕相信,你懂朕这趟是为了谁而来。”
抓她的机会有很多,却刻意选在这深山里,为的就是掩盖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
而他带上山的这支部队,是他亲自培训的精卫,绝对不会走漏半点消息。
“好,我跟你走。”年芊妩平静地道。
“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周奕威满意地笑了,看着年芊妩的视线越发迷恋。
皇甫瑾看着年芊妩抬步,蓦地扣住她的手腕。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不要冲动,若是你现在冲动,我们之间就永远都没有希望了。”
皇甫瑾的心很疼,疼得他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但,他还是松了手。
她说得对,若是这个时候硬拼,他出了事,他们之间就彻底地没有机会了。
“云姨……”皇甫睿翀歉疚地看着她,嘴里很苦。
“不怪你。”年芊妩微笑,看向幻影,“等云姨得空了,再教你医术。”
“我一定会救你的。”幻影的声音里透着杀气,她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嗯。”年芊妩欣慰地颔首,又不舍地看了看皇甫瑾,才抬步向院外走去。
“妩儿!”皇甫瑾看着她的背影,痛苦地唤。
她的背影只是僵了下,却没有回头。
周奕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他,他的心越跳越快,仿佛多年的梦已经实现。这种激动是他对任何女人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她近在咫尺时,他抬手去拉她,却被她冷漠地躲开。
“周奕威,如果你不希望我死的话,就别碰我。”年芊妩冷声道。
“你……”周奕威愤恨地盯视着她,森寒地掷出两个字,“走吧。”
周奕威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够狠,连头都没有转,就一步一步向前走了去。
而她身后的人,站在原地,没有抵抗。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周奕威忽然嗜血地道。
年芊妩嫌恶地看着他,“你若是敢,我便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年芊妩,你二十年前就背叛了朕,凭什么还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朕?”周奕威狠声质问道。
“背叛?”年芊妩冷笑,“我与你之间,何时有过承诺?若是没有承诺,怎么能叫做背叛?”
周奕威被质问得一哽,无话可说。他不再开口,与她并肩向山下走去。
……
三日后。
周玉致醒了,她记起了一切。
就如年芊妩所估算的,她在梦中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是以,她的情绪并没有多激动。
她问:“芊妩呢?”
冯卫当场便跪了下去,“公主,是属下与皇上合谋,皇上带走了她。”
周玉致的唇瓣颤了颤,看向皇甫瑾,哑声道:“放他走。”
“嗯。”皇甫瑾懂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冯卫闻言,白了一张脸。
“我们两清了。你走吧。”周玉致平静地看着冯卫,冷声道。
刚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亏欠了冯卫,即便与他在一起只有几个月。但,冯卫给他的平淡日子,是放在心头的宠。那是她这二十年都不曾体会过的奢求。
如今冯卫的错,却正好将一切都抹杀了。
她没有办法原谅他,因为他伤害的人不是她,是年芊妩。
“好。”冯卫站起身,将将抬步,思思就“哇”的一声哭了。
她冲到周玉致的床边,跪了下去,“婶婶,你就原谅叔叔吧。叔叔也是为了婶婶,才会这么做。”
思思的哭声撕扯着周玉致的心。昨日的种种美好,转眼间便已经化为痛,推波助澜。
“思思,我们走。”冯卫大步来到床边,伸手去拉思思。
“叔叔。我要婶婶。”思思不肯起来,大声地哭闹。
“婶婶,你不是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吗?”思思不能理解地看着周玉致,哭得嗓子嘶哑。
冯卫制止不了她的哭闹,只好点了她的穴道。他深深地凝了周玉致一眼,抱起还在落泪的思思,向门外走去。
“玉致,若是痛,便哭出来吧。”皇甫瑾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轻声劝道。
“这一次,我可能帮不了你了。”周玉致苦涩一笑,她那一撞,用命都没能唤醒皇兄。如今,就算是她再去求皇兄,皇兄也不会放过芊妩。
“没关系,我会自己想办法。”皇甫瑾安抚道。
“我想与翀儿单独说两句话。”周玉致感激地笑笑,复又道。
“好。”皇甫瑾起身,走出房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母子俩。
“娘。”皇甫睿翀走到床边坐下,“对不起,若是我能早点识破冯卫,云姨就不会出事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防不住的。”周玉致摇摇头,“翀儿,你长大了,娘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了。”
“娘!”皇甫睿翀一惊。
“这红尘中事,太伤太累,娘想过些平静的日子。”周玉致如今彻底地绝望了。她对这世上的人和事,没有办法再留恋。
“娘,你想?”皇甫睿翀握住她的手,“娘,你还有翀儿。翀儿可以带您去游山玩水,翀儿不会骗您。”
周玉致拍拍他的手,眼中尽是坚决。
最后,周玉致去了附近一座静慈庵,不是什么大庵堂,有些破败。
她没有出家,只是留在庙中,吃斋念佛,想为自己心里在意的那些人祈福。
她想,人总是要有一个归宿的,而这就是她的归宿。
皇甫瑾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灰衣的女子,心揪痛不已,“玉致,跟我回去吧。我会照顾你一生。”
周玉致并没有一点激动,而是浅淡地笑着反问,“你爱过我吗?”
她本来以为自己老了,不会再问这样的问题。可是,她还是问了,为地不是那个答案,因为答案她早就已经知晓。
她不过是想让他看清,再纠缠下去,所有人都会痛。
她没有开口向他求一封休书,因为她仍是希望,自己入土的那一日,还可以挂着皇甫夫人的名号。
她太爱他,她想要保留一点两人之间的联系。
皇甫瑾的神情只是一瞬间的凝滞,周玉致便替他答了。
“从来没有爱过,对吗?”她的语气好似很轻松,但心里到底有多疼,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晓。
“既然没有爱过,就放手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周玉致很少如此坚决,在皇甫瑾面前,她从来都是一个小女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皇甫瑾愕然地看着她,艰涩地道:“玉致,听话,跟我离开这。这里的环境太差,你适应不了。”
他以为,只要他放轻了声音去哄,她便会答应。
可是,这一次,他算计错了。
“山里数月,我都能过,这里又有多难?”周玉致反问。
皇甫瑾被她问得一哽,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若是你想与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周玉致变了脸色,“这话你不该说。”
他明明知道,她爱了他二十年,他如今想让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吗?那是对她最大侮辱。
“对不起,玉致。”他看着她眼中的坚决,忽然明白不管他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不要再记挂着我。”周玉致转身向庵堂里走去。
她的背影看似潇洒,那是因为没有人看到她转身的那一刻,泪水便落了下来。
二十年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割舍掉?
翾国。
凌灏离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由周国送来的密函。
信函的内容很简单,“助朕攻显,否则年芊妩性命堪忧。”
他看过将信毁掉,对孙公公吩咐道:“封锁消息,不要让贵妃娘娘知道她娘在周国的事。”
周奕威真的以为这件事可以威胁到凌灏离吗?
不,他可不认为凌灏离是个为了女人,可以放弃天下的君王。
他只是想让一个背叛了他的盟友,后院起火,好给宁王凌灏然制造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