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轮明月升起,落下,升起,再落下。
方启和玄虎的对峙已经持续了两个日落。
没有人,没有兽,甚至连只虫子都没有。没有任何东西打扰他们。
只有缓缓飘落的树叶,以及片刻不歇在林间一直徘徊的清风,围观这场世纪的眼神之战!
还有两人中间的那朵金色花——随风起舞,风情万种,摇曳着身姿,似是庆贺,似是嘲讽。一束阳光透过密林,正好照耀在她的身上,金光闪闪,令人晃眼,骄傲的像一头神兽。
方启早已到猝死的边缘,长期的营养不良,现在又断水断虫两天。气息都已经似有似无,可眼睛却还是睁的那么分明——布满血丝。他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朵花上了。
对面的玄虎也好不到哪儿去,本来就是幼生期,睡眠时间要求更多,而且挨不得饿。在方启的气息之下,精神压力恐怕也是比方启更大,现在已经忍不住伏下了身体,时不时地哈切,困得要死,可却不敢闭眼,生怕打个盹,金色花就没了。
一人一兽都已到了自己的边缘,却也已经发现了对方的情况也没有比自己更好,都清楚,此刻,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方启身体不自主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皮子像挂了十公斤铁一般的沉重,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但似乎下一秒便会停止。玄虎的头越伏越低,眼镜再无法像铜铃一般炯炯有神。双方却仍顽强的死盯着对方,不肯松懈半分。
……
一晃,三个月亮又被挂了起来,明晃晃的,金色花披上了一层银辉,显得有些冷艳,平添了几分凄清之美。
她的花瓣已经开始松动,花谢的过程已然开始。
对峙的双方焦点正在花上面,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细节,只是都在好奇,明明早已接近崩溃,只是对方为什么还没有倒下,却没有余力思考更多。
由于太过疲惫,或者是由于长期的四目相对。双方已经消磨了最初剑拔弩张的感觉,眼底的敌意不知不觉也消散了许多,剩下的只有苦苦等待对方倒下的执着,和源自内心深处的执拗。
……
微风走了又来,不知道已经换了第多少波观众,反正树叶沙沙的声音几乎是从未停过,期间下来一场小雨,给方启补充了点水分,也让玄虎清醒了几分,这场对峙,似乎,还可以持续更久。
早已开始降低自己思维活动的方启却是没那些想法,毕竟思考也是需要体力,而现在,必须精确控制自己的体力。方启甚至还被逼无奈的学会了从空气中汲取灵气为自己续命,可是似乎并不能解饿,不能恢复体力,也不能恢复精神,但好歹人在断粮三天之后还没死,这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现在脑子里就一个线程,一件事,撑着,不能倒下,等玄虎睡着,就可以跑路了。
玄虎亦是同样的想法,尽管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拼命的“啪啪啪”。
……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金色花已经脱下了精致的裙装。
花瓣全部凋谢,和普通树叶一样的落在地上。方启口齿有些生津——竟已是到了望着花瓣止渴的地步!
确实是心头有些滴血——那不就是自己最开始想吃的吗?现在就这样落在地上。
但对峙还没有结束!
玄虎倒是表现的对花瓣不以为然,对它而言果子才是最重要的。
没了花瓣,已经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像一颗翡翠一样的果子。在枝头晃动,与花香截然不同,但却更具诱惑力的香味钻进了一人一兽的口鼻,方启忍不住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玄虎也恢复了些精神,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
果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生长的的极为迅速,不一会儿,由绿色转为了橙色,像有火焰在它内部燃烧,月亮升起之时,它又变成了浅浅的银色,泛着静谧的月光。
方启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似乎只要下一秒就会立刻倒下,但偏偏这倒下的下一秒,迟迟没有出现,玄虎也有些绝望了,最大的痛苦不是失去,而是能看见希望,却永远触不可及的求而不得。
……
再次,很久很久之后
那不知名的果子,不再是渐渐的变色,而是五彩斑斓,光芒四射,像方启在地球看到的氛围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应该是快要成熟了。
飘落的树叶已经浅浅的盖了地面一层,淹过了方启的脚踝。玄虎也已经瘦了好几圈,毛发有些糟乱,没有了油光水滑的感觉。
“沙——沙——”
风再次过来了,这些日子已经来了有无数次,并没能引起任何的注意。
但这风似乎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它卷起地上的树叶,形成一个旋涡,并越来越大——
方启视线有些被遮挡了。树叶蹭在身上,有些痒,有些舒服,一片树叶上移,“啪”,盖住了他的眼睛——嘣——
像是被强行绷直的绳子突然被剪断,
方启瞬间断片,沉重的身躯就此倒下——当场睡死!
——这突如其来的风让玄虎有些不爽,因为太多的树叶打在它的身上,黏在它的毛上,这很不舒服,它又没力气站起来抖掉——是的,现在它已经很久没有站起来过了,长期的饥饿让它浑身无力无力,头晕眼花,一方面是为了节省体力,一方面站起来对它而言,确实没有那么轻松了。
但很快,它就开心起来了,因为他看见对面的那个终于倒下了!
玄虎宝宝不会流泪,心里早已泪流满面。
这过了多久了,自己都迷迷糊糊不记得是几个日落了,他终于放弃了!
“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了”。
赶紧吃掉果子跑路,再也不要看见对面那个家伙了!
废了不小功夫,重新让自己站起来,
“果子,是我的了!”
玄虎宝宝喜形于色,四肢颤抖的迈起脚步。可惜,还没能迈出一步,便直挺挺的往前倒去——嘭——就此倒下!
……
静谧的丛林中,一人一兽,呼噜震天!
……
只有那果子,仍在旋涡中心起舞,大量的灵力持续向它汇聚而去,它的颜色变化也越来越快,活脱脱一个换脸的名角!欢快的气息不言而喻,像一名将军,正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威风凛凛的登上攻下的城墙,享受着自己胜利的果实。
……
再次醒来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天上的月亮。
不知道睡了多久,但终究是醒了过来。方启舒缓了一口气——还以为会一觉不醒呢!在老虎对面睡觉,这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但那个奇怪的果子,肯定是没有了吧。不过命保住了,还奢望什么呢?
浑身仍然酸痛的要命,方启强忍着起身,准备赶紧去逮点虫子,不然真的要饿死了,世上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者——想想就有够丢人。
“老虎不会是因为嫌肉少所以没吃吧?想着还是很有可能的啊!老虎没吃,可别自己饿死了。”
艰难起身,然后——他看见了一颗漆黑如墨的果子,在风里轻轻摆动——难以置信,果子还在!!!
但还未来得及高兴,他就看见了正像一只卖萌的猫一样四肢向后,脑袋在前,屁股撅起的玄虎……
心跳瞬间慢了半拍……
这一惊一乍的,方启的小心脏表示有点受不了。但还是乖乖地瞬间压下了自己粗重的呼吸。重新伏下身体,转身就准备跑,小命要紧。
可是回头又看了看睡得正沉的玄虎——有些不甘心啊!
“悄悄的,摘了果子就跑,应该不难吧!”
方启不知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富贵险中求,拼了!”
二话不说,伏在地面,他就像只爬虫,缓缓的向果子蠕动。
十步……五步……三步……
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终于接近了……就剩一步的距离了!方启睁大双眼,屏住呼吸,真是令人窒息的时刻!
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就在将要摘下果子的前一刻。
“吼呜——”
低沉的嘶吼让方启看到了那双愤怒的眼睛!
看得出来,它真的很想起身,小短腿使劲儿挺起,试了两次,又都倒下了,前肢好像站不起来了,只能后退蹬着,蹭着地靠近方启。显得有些可怜——但毕竟还是只玄虎!在方启眼里,只有恐怖!
大老虎过来了——方启有点虚,但果子已经在手心里了,现在想跑,体力上也不允许——妈的,做个饱死鬼——二话不说,赶紧一口啃了下去!
啊!方启当时便感觉整个颅腔都瞬间被激活了!这奇妙的感觉,差点没有叫出来!
画面落在玄虎眼里,却是如此的恐怖,
“果子,被吃了!”
圆乎乎的脸瞬间变形,呲出獠牙,后退拼命蹬,加快速度蹭向方启。
吃下了果子的方启,却没有注意到。
他似乎进某种奇异的状态!果子中的进乎海量的灵气被枯竭的身体瞬间吸收,沿着经脉迅速涌向全身,清晰的感觉到一股热流在全身流动,被透支数日的身体,好像都恢复了大半,融于血肉,铭刻于骨的金色铭文也在刹那被激活,闪耀着璀璨的金光,周遭的灵气仿佛收到了命令,急速向方启涌来,补充着干涸的经脉,修复着破败不堪的身体,连带着之前伤势一起,也被修复了许多。
这果子就像一个引子,为方启叩开了他无法想象是多么丰饶的一座宝库的大门!